我推了他的脑袋一把,起身穿上了衣服,衣服上有斑斑血迹,我纳闷地问:“昨天我发酒疯了?”王东说:“没有。那是你打棍子留下的。”我想起来了,感觉有些难堪:“棍子也太‘逼裂’了,好端端的一个下街青年,跟着一个外来的猴子打杂儿,应该砸他。”王东摇着头笑:“刚才还说人家金龙不错呢,这就烦上了。”我说:“再不错他也不是跟我一起长大的,论关系还是咱们下街人亲近。哎,昨天喝多了,我没当着金龙的面给咱下街人丢脸吧?”王东笑道:“丢脸倒是谈不上,你一直在念叨小黄楼里的那个小妞儿,金龙不喜欢听,你骂他,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金龙说,我也是饿汉子啊,我把淑芬让给王东了。你要揍他,你说,淑芬本来就是王东的。金龙说,你没经历过爱情这事儿,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你就动了手,捣了他个‘乌眼青’,他不还手,让你睡觉,你就躺下了……不过我也觉得金龙在这方面挺不错的,他知道你喝多了。”
“看来以后我不能再喝酒了,”我的胸口堵得厉害,闷闷地出了一身汗,“这都干了些什么嘛。”
“没什么,”王东给我倒了一茶缸水,“他的话也太多了,我听了都烦。”
“那也不应该动手,很伤感情的。”
“就是,以后别这样了。”
“金龙挨了打,没说什么吧?”
“没说,光笑,说你比一哥还‘横立’,将来可以当大哥。”
“当鸡巴大哥,”我一口气喝了那缸子水,一甩脑袋,“大哥还打自己身边的弟兄?操。”
王东说声“你比一哥心软”,抬手拉开了门:“走吧,回家好好睡一觉。他这里没什么事儿就好,昨天听你那么一咋呼,我很担心呢。一起混的兄弟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我走出来,瞄一眼乌蒙蒙的天,叹口气说:“我哥哥说得对,江湖险恶,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咱们也别以为这事儿就完了,我估计没完,鸿福能够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开饭店,没有点儿本事也不会来。我估计事情这才刚刚开始,走着瞧吧,这个笑面虎不定办出什么‘糟烂’事儿来呢,防备着点儿好。”
我没有回家,我知道自己的家里没人,跟着王东去了他家。
他家也没人,王东一把按开了电视,里面在放动画片,一个妖精尖利的叫喊让我胃里的东西一吐而空。
我想喊我妈给我倒碗水,一张嘴才知道我妈住在医院里。
日期:2007-3-23 11:25:02
王东在刷牙,我没跟他打招呼,拎着茅台酒,一个人闷着头走了出来。我去了宝宝餐厅。我哥抱着来顺在饭店门口溜达,这个镜头恍惚很熟悉,在梦里就是这样。我喊了他一声,我哥正用胡子茬搓来顺的脸,听见我喊他,皱着眉头走了过来:“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到处找你。”我说,我在金龙的一个朋友那边喝酒,找我有事儿?我哥看了我一会儿,放下来顺,把我拉到一边,说:“你以后尽量少跟金龙在一起胡混,他跟你不是一个档次。昨天咱爸找你,说他跟模具厂那边打好招呼了,人家说,只要你考试分数够了,他们厂就要。厂长也是咱下街人,跟咱爸关系还好。没找着你就走了,让你去医院一趟。”
我说,我这就是想要去医院呢,没钱,过来跟你要点儿,给咱妈买点儿水果。
我哥哥从屁股兜里摸出几张钱,拽着我的上衣口袋插了进去:“你得想办法挣钱了。”
是啊,我确实应该想办法挣点儿钱了,我都十八岁了,穷,穷得鸡巴摇铃铛。
林志扬的袜子卖完了,总共卖了不到三百块,给我妈买了一身衣服,给我爸买了双皮鞋,带着来顺逛了逛公园,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了。我经常产生这样的念头,去偷、去抢,必要的时候去杀人放火!我甚至想象着,有朝一日我走在路上,猛一低头,一个书包那么大的钱包横躺在我的脚下,里面的钱像潮水那样哗哗地淌……妈的,我需要钱!我要给我爸爸和我妈买一栋大房子,院子带游泳池的那种。我一向自命不凡,我不想碌碌无为,我梦想着有一天飞黄腾达,骑着崭新的二六车子……不,骑着比孙朝阳那辆还大的摩托车,住在花园别墅里,身边全是美女,什么杨波,滚一边去,我要娶刘晓庆、邓丽君!最好再经历几场比日本电影《生死恋》还要浪漫的恋爱,最后娶到欧洲某王国的公主,然后再在太平洋最好的地角买一个长满椰子树和棕榈树的小岛,潇洒地度完余生。可是眼前呢?我抱着那瓶茅台酒,茫然地扎进了一条胡同。
我依稀记得金龙昨天晚上说,武胜街前面的大马路那边有个叫周五的,很有钱,整天泡在洪武的酒店里,大把大把地掏银子。我问他,他为什么那么有钱?金龙说,我怀疑这小子的钱来路不正,很可能是偷的。我问他,你跟我提这事儿干什么?金龙直笑,说,谗谗你呗。这小子很残忍,当着我的面谈这个,无疑是一个妓女当着一个饥渴难耐的光棍张开了大腿。我记得在我睡觉之前,金龙把玩着他的“弯弯铁”在嘟囔黑吃黑什么的。难道这小子大清早出门,是找周五去了?金龙在我们这帮人里面算是个有钱的,我知道他的钱来路不正,“滚”鸿福是一块,很可能还“滚”着其他人。
快要走到医院的时候,我站住了,抬眼望着医院那些亮闪闪的玻璃窗,眼前全是白花花的钞票。
我需要钱!金龙说得对,这年头,没有钱连混都没法混。
可是我去哪里找钱?真的去偷、去抢、去杀人放火?我用力出了一口气,操,还没逼到那个份上吧?
我决定抽时间去找一下金龙,问他有没有来钱快的“买卖”,只要不犯法,我什么都敢干。
找到我妈的病房,我刚要推门,可智从里面出来:“老二来了?”我跟他握了握手:“刚来。你早来了?”可智说,他一大早就来了,陪我妈说了一阵话,正想走呢。我说,你是来找我哥的吧?可智说:“是,顺便过来看看大姨。你哥在宝宝那里吧?”我说,在,正哄孩子玩儿呢。可智笑道:“你哥可真是得了个宝贝啊。我都没想到他这么亲孩子……我还以为他因为宝宝的这个孩子跟宝宝赌气呢,看来我错了。你哥也真是的,亲孩子,亲孩子他娘,干脆把家成立了拉倒,唉,怎么想的嘛。”倒腾了两下脚,一捏我的胳膊:“老二,你跟西真的事儿我还得说你两句,人家西真没有跟杨波谈恋爱的意思,就是觉得她很可爱,一起玩玩罢了,你以后别去找他的麻烦了。”我有些纳闷,我很长时间没有见着西真了,谈何找麻烦?我说:“赵哥你什么意思?”可智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跟我解释。你回去找找家冠,人他也打了,还想干什么?”
我恍惚有些明白,一定是家冠这小子又去折腾人家了!我皱一下眉头道:“家冠找他了?”
可智含混地说:“好象是吧……西真很头疼这事儿,这小子去找他要钱。”
我使劲咬了咬牙:“他是打着我的旗号去的?”
可智说:“我可没那么说啊。反正你得找找他,以后别这样了。”
我推了他一把:“你心里明白这事儿跟我没有关系,还说我找他的麻烦……”心中一堵,我骂了一声操,“你回去吧,抽空我去找他。”可智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别跟你哥说这事儿,我怕他打人,你哥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胡乱摇了摇手:“你走吧,这事儿我有数。”可智不走,脸色有些难看:“有些话我说不出来……今天我不打算去找你哥了。你跟他说,就说我说的,让他别整天招呼些孩子在一起,很危险的。你们家跟王老八家……算了,你哥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想听这些了,冲他点点头,迈步进了病房。
我妈侧躺在一张病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我:“大宽,你又喝酒了。”
我控制着呼吸,把手里的茅台递给坐在一边的我爸,忽然想起自己什么都没买,心蓦地空得厉害。
我爸爸掂着那瓶酒,歪着脑袋看我:“你发财了?”
我没有回答,在心里说,别着急啊老爷子,你儿子早晚得发财。
我是否应该做一个真正的“小哥”了?我知道做小哥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小哥们大都没有职业,靠着一个混得有些名堂的大哥。替人要债是他们常做的事儿。他们做事的风格是“单摸”,少有正面冲突。小哥们忘记了同学和从前的朋友,心里只有大哥和现在的兄弟。小哥的身上藏着“弯弯铁”,可是他们不炫耀,只用在用得着的地方。他们有着熟练的刀技,知道刀捅在人哪里人不会死,那些拿刀捅死人的都是第一次用刀的假小哥……妈的,我要当个真正的小哥!就从现在开始。
日期:2007-3-24 10:26:17
因为上学时我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所以招工考试我很轻松地就过了关,报名去了模具厂,几乎没怎么麻烦我爸爸。去厂里报到的那天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大得像树叶。从我家到模具厂需要坐五站车的路程,还算近便。下了车,我站在厂门口打量着这个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工厂,心里竟然有一丝失落。进到厂里,眼前全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些光景,灰秃秃的,全是巨型坦克似的车间,铁灰色的墙壁上写着“政治挂帅,思想领先,信用第一,质量至上”、“信誉是企业的命脉”的标语,间或还能看到“用毛泽东思想统帅一切”、“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等模糊的字迹。
在一个旧车间改建的会议室里,我们这批三十来个新工人听厂长训了一阵话,就散了。
我刚想回家,就听见一个兴奋的声音在喊:“宽哥,这么巧啊,你也分到这里来了?”
我回头一看,是黄着脸的福根,冲他笑了笑:“你也来了?”
福根搓着手嘿嘿:“我也来了我也来了,差点儿没捞着来呢,我考的分数太少了。”
我边往楼下走边说:“我还以为来了就直接下车间呢,还得培训,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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