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棚,每人发一件俄式呢制大衣和毛里的皮棉鞋,穿上顶气派。我舍不得穿,就叠好放着,第二天,发瓷缸牙刷毛巾背包皮带等物件,一人给了10块大洋。有个人生拉硬拽地要我参赌,我说什么也不去,差点打起来,丨警丨察过来给了他一棒子。
(他叫章富林,当过列宁卫队战士,参加过红场阅兵,“大清洗”时,被流放到常年是零下50度的北极圈,任其自生自灭,他侥幸活了下来,参加了二战,后定居莫斯科。)
人们也不知从哪儿得知劳工营发钱了,铁丝网外面的人多了起来,有送人的,有兜售零食小家什的,也有收购棉袍棉鞋狗皮帽子的,有的人把退下棉袍棉鞋就卖了。
我没有卖,因为我的棉袍是新的,铁丝网里外很热闹,我没事做就瞎转悠,为的是多看两眼大姑娘小媳妇,到了国外可就看不到中国女人了,心想,要是哪个朝鲜姑娘送送我多好。
见有个小脚老太举着两颗鸡蛋晃悠,说是换点钱给孩子扯布做新衣裳,是啊,快过年了,年就是给孩子过的,没新衣裳多别扭,我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咬牙买了一块大洋的熟鸡蛋,老太从怀里掏出10颗热乎的给我,又从筐里拿了十颗冻的,还一个劲地谢我。
我剥皮吃着吃着笑了起来,女人做月子时才大吃鸡蛋,我这是吃哪家子的鸡蛋。山东有喜事是送鸡蛋,满月喜寿生子都送鸡蛋,也有送白馍的,我一口气把热的全吃了,心里踏实许多,也许是鸡蛋让我想起了家乡,那时头痛闹个病了什么,俺娘就给煮两颗鸡蛋,吃了就好,可能得的是馋病。
日期:2010-05-02 14:49:46
第二天下午,我们2000多人都穿着新大衣,抱着个大面包,集中在火车站。这么冷的天,还有人敲锣打鼓地送我们,很是热闹。
沙俄正在开发远东,急需壮工,他们不要印度贱民和南亚人,只要中国人。从修建西伯利亚大铁路初就招,已经招了20多年,到后来越来越难招募,他们就利用中国人喜欢热闹爱面子的特点,大张旗鼓地欢送中国劳工。
车站上人挤成团,很多人举着小旗子,还有个什么长给我们讲话,说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文明之乡,到了国外要发扬什么什么传统,不许偷抢一大堆,送亲的出国的乱成一团,很多人把大洋交给家人,我和更多的劳工在哈尔滨没有亲人,就默默地看着他们。
老远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东张西望地找人,仔细一看是王凯华,我赶紧向他招手,他带着几个人跑过来,全是织祙厂的工友,还有两个中国女人,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山东,他说不想回,我把钱全给了他,托他捎回家去。
和他们说了会话,不由想起朝鲜籍姑娘,想问又不敢问,一个女人看出我的心思,告诉我说,我走后,她就辞职不干了,我闷了一小会,又和他们说笑起来。
我问,老板让你们来嘛,有人说,是俄国人花钱雇他们来的,一人一块大洋,我心想,这钱挣的容易,怪不得那么多人来送我们。
夕阳西下,人们排队上车,我不停地向他们挥手火车,笛声长鸣,一列满载希望和热血的火车,缓缓开出哈尔滨车站。命运的手,似乎扼住火车的呼吸,显得哪么沉重,气笛声声,似乎向莽莽林海,诉说不屈。
第一部 血战远东 原创 李梅五
第二章出征远东
惨白的月光,映照着雪原,密林深处,有一双含泪的眼睛,哀伤地注视着行驰的列车,怜悯着中国人的命运。
日期:2010-05-04 10:35:39
第一部 血战远东 原创 李梅五
第二章出征远东
惨白的月光,映照着雪原,密林深处,有一双含泪的眼睛,哀伤地注视着行驰的列车,怜悯着中国人的命运。
车厢内弥漫着离愁气息,昏暗的灯光使人昏昏欲睡,我站起来活动身骨。这是一列红色车厢运兵车,一节车厢50人,窄小的床铺,和轮船下舱差不多,中间有个小煤炉正旺,旁边有一大桶水,我爬在窗口朝外看,雪光和月光相映,隐约能看出山峦轮廓,火车时快时慢,走在中国的大地上,
有人掏出面包来吃,也不就水就干咽,咳嗽一声,把面色渣喷在一个清瘦,留有大辫子的人脸上,他跳起来就骂,满口的京腔,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劝他,我当时以为他是旗人,挨骂的人也不示弱,一口的天津卫口音,有人劝架有人默视,天津人骂他没吊用,旗人急了,上前抓住天津人的肩膀,天津人哎哟叫着就蹲下了。
我心一凛,这个旗人是练家子,天津人服了,起身用袖口去掸,旗人把他拨拉到一边,一甩就从袖口甩出一块细布白手巾掸身上,嘴里还骂:“敢跟大爷没大没小,我把你扔到车外喂熊”。
旗人掸衣服的动作顶好看,像唱戏一样缓缓下去猛地一抖,还有个小停顿,我看着想笑,掸个衣服还拿捏,像个戏子,没想到,他掸了两下,指着天津人还真唱了起来,天津人搡着肩膀头笑着座下。
日期:2010-05-04 10:36:50
他这么一闹一唱,车厢里有活泛气了,躺着的座起来,旗人唱完,有人拍起巴掌,旗人得意地下巴一仰,拱手打了个罗圈揖说:“在下张景琦,各位听说过京城二张吗?”。
我们都摇头,哪个喂喂喏喏的人站在他后面,直咧嘴角,我说:“我是山东人,没到过京城,不知道什么二张”,有人说是山西的,有人说是安徽的,旗人见没人认得他,放下架式,换个语调说:“在下直隶河间府人,是皇宫内府挂刀侍卫,说着,还拉了两路拳架子。
他下盘不错,车晃的哪么厉害,他还能趟拳路,有人说:“爷,你文武全才呀”,他见有人夸他,又得意地拿起声调,我心想,这人真逗,是个两不吃的茬,看他哪么讲究,干嘛也要到沙俄做劳工。
他见人们都注视他,像江湖耍把式人那样,晃着膀子指着剪掉辫子的人说三道四,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有个安徽人说:“长发污衣藏垢,即不卫生又妨碍军规动作”,正说着,有人捅了他一下,他马上闭嘴,好像说露了什么,张景琦又说:“没有辫子就不是大清国的子民”,看来,他对大清国蛮有感情,可早就改朝换代了。
下一站是满洲,俄语叫满洲里亚,过了满洲就进入俄国境内,满洲是大清朝的龙兴之地,满清的祖先就是在这广垠的白山黑水间,繁衍生息,后来力主中原300多年,渐渐被汉文化同化,融入中华民族大家庭。
张景琦从怀里掏出个扁扁的锡壶,啜了两小口,提了提精神唱起来,有人问:“你唱的是什么戏?"他说是皮黄,是皇宫里的大戏,我才知道皇上也听戏,我们山东是枣梆戏,从过年社火到开春,戏班窜村唱。锣梆响脚底痒,人们一听锣声响,就放下手里的活,跑出去看戏。
有人说,我们哪儿是徽戏,也有人说听过汉剧,还有皮影梆子戏什么的,好像中国的戏顶多种,人人都听过戏,他唱着唱着,好像没了底气,说了声歇会就躺下,不一会酣声响起,他不闹腾了也就没意思了,人们都躺下,不一会呼噜磨牙放屁声乱响。
我眯着眼翻来调去睡不着,起来解手时,见跟在张景琦后面人也没睡,看他白净的样子不像是做苦力的料,不由就想问问。他姓张,和张景琦都是从内宫被张勋赶出来的挂刀太监,也就是给皇妃皇后守门把夜的。
他们挣的钱全给家里置地盖了房,可回到家却让人瞧不起,不得不出来谋生,想着到东北,找给皇族看祖坟的老太监,一块讨生活。可朝代变了,老太监穷苦潦倒,很多人都自杀了,他们是犯了宫里的规距或是出了差错,没有被乱棒打死,而被贬到冰天雪地守祖坟的,想来,太监们的命运也真够惨的。
他说:“我们在宫里是人下人,在外面连狗都不如,那个张景琦是有品的太监,以前在宫外开了一家手把羊肉馆,挣了不少钱,八国联军入侵京城时,给烧个净光,也不敢回乡下,仗着在宫里学的三脚猫武功,和宫里的气派头,冒充贵人,在外面混吃混喝,得罪了真贵人,贵人发出江湖帖,100块大洋要他的脑袋,只好拉着他到了东北,为了能吃上饭,就去了劳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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