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自然地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坚决造成我留校，因为留校是可以看得见的光明，而即使不留校，阿睿也未必就一定钟情于我，再说，哪怕是阿睿留恋旧情和我真正谈起了恋爱，但今后艰苦的日子可不是小说，那可是要一天天熬过来的，没有一点甘于奉献和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是支撑不过来的，顶多也可能只是一份无疾而终的爱情；另一派却坚决支持我大胆追求阿睿，说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前就错过了，这次再错过，那才是终生遗憾，即使最终无疾而终，哪怕是阿睿不接受我，那也算是爱过了，要痛就痛一点而已。我综合分析了一下，基本上是现实派和理想派的观念冲突。其实我早就想到了这些，这帮家伙们也就是发发议论可以，真要他们出主意的时候，屁都放不出来一个。

　　就在我犹豫不决，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更让我头痛的事情接踵而至。
　　（四十二）
　　有一天上专业课，正好是陈教授上课。休息的时候，陈教授在一边问我：“小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呢？”
　　这种直接的问话让我非常不好回答，这也是我最担心最头痛的一个问题，虽然我心里已经决定要放弃一切去追求阿睿，但也无法用很直接的方式去拒绝张芸，我一直希望能找到一种很合适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想法。
　　“和张芸在一起，我还是感觉压力很大。”我说。
　　“会有什么压力呢？”陈教授很惊讶地问。

　　“我和张芸家里的反差太大了，家里人也担心这个，怕以后适应不来。”我这样说只是为了找一个理由，其实家里人是非常同意我和张芸发展的。
　　“这样吧，周末你到家里来，我们好好聊聊。”
　　是该好好聊聊了，马上就要毕业了，这事总得有个交代。
　　我到陈教授家里的时候，张芸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我意识到这是陈教授一家要单独和我认真地谈论这个问题。看到张芸不在，我感觉压力小了很多，也暗暗感激陈教授想得周到。
　　张阿姨早就做好了一桌子可口的饭菜。

　　“来，来，小徐，过来坐。”我一进门，张阿姨就热情地招呼我。
　　我坐上桌，陈教授拿出一瓶酒，说：“来，咱爷俩今天好好喝两杯。”
　　我也毫不推辞，就和陈教授边喝边聊了起来。
　　“今天没把张芸叫过来，就是要好好跟你聊聊你们的事情。”张阿姨首先提到了这件事。
　　“你个人究意是怎么考虑的？”陈教授很认真地问我。
　　“我现在很矛盾。”我知道怎么推脱都没有说服力，而且一再找不恰当的理由不仅不合适，而且显得特别虚伪，面对像父母一样待我的陈教授两老，我只有实话实说。“和张芸在一起当然对我个人的前途会有很大的好处，但我也有一些顾虑。”
　　“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吧。”张阿姨说。
　　“我出身于农民家庭，从小的教育和生活习惯都不太好，而张芸出身高级干部家庭，在这方面我们的反差比较大，我担心以后在一起生活会有观念和习惯方面的冲突。另外，我一向自视清高，也怕别人认为我追求张芸是攀龙附凤，这让我在心理上也会有一些压力。”

　　“呵呵，你真是想得太多了。”陈教授笑着说：“你所说的这些问题确实是存在的，但也是可以在生活中慢慢被消化的。你想想，每个新建的家庭都会遇到生活习惯和生活观念方面的问题，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都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从总体上说，你要适应对方，对方也同样要适应你，一个家庭的和谐就是在相互适应的过程中慢慢形成的。”

　　陈教授接着说：“至于你说的攀龙附凤的问题，其实也完全是你个人的思想观念问题。事实上，你本身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青年，学习成绩很优秀不说，你身上所具有的善良正直等优良的品质也表明你不需要攀附什么权贵。从根本上说，也正是因为你品学兼优，才使我们决定要把张芸介绍给你，我们倒是认为张芸跟你有一定的差距呢。”

　　“您别这样说，张芸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我急忙对陈教授说：“其实从认识以来的这半年交往来看，她身上没有高干家庭的骄娇二气，性格也温顺善良。”
　　“不过，我也给您二老说实话吧。”我想了想，接着说：“有几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要老老实实告诉您二老。”
　　张阿姨很慈祥地看着我，微笑着说：“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吧，阿姨不会怪你的。”
　　“您二老待我像亲生儿子一样，我真的非常有幸，以后，我就是您二老的儿子了。来，我先寄您二老一杯。”我斟了满满一杯酒，站起来，向前举了一举，然后一饮而尽。
　　“慢点喝，你这孩子！”张阿姨慈爱地说。

　　“今天我也把心里话全给您二老说了。”我趁着酒兴说：“我之所以和张芸没有很认真地发展，主要是有这样几个原因。一是我对留校任教不感兴趣，我这样的性格，并不适合当一个教员，相反，适合在野战部队去发展；二是这半年和张芸相处的过程中，我确实没有一种想要恋爱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那种平平淡淡的感觉；第三嘛，我还有一点其它的事情。”

　　“其它的事情？什么事？”陈教授很敏感地问。
　　“这个……”我有点沉吟。
　　“不方便说就不说。”张阿姨看我为难的样子，连忙插话说：“不管你和张芸怎么样，我们都不怪你，今天是我们认儿子的日子，别的不说了。”
　　陈教授也顺势举起酒杯，说：“好，来喝酒。不管你怎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
　　我非常感动，举起酒杯，眼含热泪说：“爸、妈，我非常有幸能做您二老的孩子，非常感谢二老对我的关爱，以后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让您二老失望。”
　　晚饭在温暖感人的气氛中结束，本来是打算好好谈一谈我和张芸的问题的，结果中途主题变成了我认陈教授夫妇为干爸干妈，陈教授夫妇显得很高兴，我也为这样的结局而感到欣喜，但同时，也在张芸的事情上对他们有一丝愧疚。
　　我打算在下一次去他们家里的时候，把和阿睿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同时，也告诉他们我已经决意不留校的想法。

　　就在我打定主意告诉陈教授夫妇不再和张芸发展的时候，周六的晚上，张芸却打电话到我们学员队，叫我星期天到她家吃午饭，而且特别强调她爸想见我。
　　接完电话的时候，我呆了很久，脑袋里一片空白。
　　对于见院长，这是我怎么考虑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因此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来，今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日期:2010-04-23 09:51

　　（四十三）
　　虽然没有思想准备，但院长想见我，我能不去吗？显然，我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但更显然的是，如果不是有和张芸这样的事情，院长是不会头脑发热想要见我的。
　　但最最显然的是，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头痛归头痛，去还是要去的。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如实交代吧，顺其自然，是死是活且不去管它了，大不了被发配到边疆海岛去，难道还会杀了我不成？

　　这样一想，我的心倒安定下来，晚上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来，看了一会儿书，将近中午时分，简单整理了一下，穿了一身军装，以杨子荣智取威虎山的大无畏革命精神，到张院长家里赴宴去了。
　　张院长住在慧园一幢独立的白色小楼里。小楼共三层，有一个独立的院落，欧式风格，墙体雪白，在青翠的林木掩映下显得别具一格，我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张芸正好在院子门口张望，便和她一同走进了院子。
　　一楼是一个巨大的会客厅，布置得简洁而又高雅。一套深色的沙发与一个漂亮的玻璃茶几组成了一个雅致的会客空间，长沙发后面是一幅精美的“江山如此多娇”国画，张院长正和陈教授和张阿姨坐在沙发上聊天。
　　进门之后，我昂首挺胸，喊了一声“报告”，然后双腿一靠，立定之后，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非常正规地说了一声：“首长好。”
　　张院长看到我如此正规，马上摆了摆手说：“今天是在家里，就不要这么严肃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阿姨站起身来，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说：“今天是家宴，你不要太拘束了。”
　　我坐在沙发上，身板挺得直直的，两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按照军人标准的坐姿坐着。毕竟，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第一次和这样高级别的领导谈话，我心里还是特别紧张的。
　　张院长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一条绿色的军裤，头发梳得整齐光亮，给人的感觉是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