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院长是山东人，长得高大威猛，说话有很明显的家乡口音。记得我刚入校的时候，第一次参加全院的一个大会，张院长那时还是副院长，在宣读学院的科技成果时，他每念到一个研发者的名字，后面都要加上“僵尸”两个字。我以为念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叫姜师，心里还想，这个姜师真是厉害，每项科技成果他都参加了。后来搞明白之后，我简直笑破了肚皮，原来张院长念的是研发者的职称，他口中的“僵尸”其实是“讲师”。

　　此时此刻，我就想到了张院长在这个发音上的笑话，当然，我是不敢笑出来的。
　　“小伙子是哪里人啊？”张院长问道。
　　“湖北。”我老老实实回答。
　　“听说你成绩非常不错，很有可能得全优啊？”张院长继续不紧不慢地问。
　　“搞好学习是我们学员的本份，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搞好学习，不辜负首长的期望。”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每次回答都要琢磨一下才说。

　　“你这孩子，太紧张了，怕什么嘛。”张阿姨真把我当儿子看了，看我显得比较紧张，连忙插话调剂气氛。
　　听到张阿姨这么说，张院长可能也感觉到了我的紧张情绪，尽量把语气调整得自然随和。在询问了我的家庭等一些基本情况后，气氛也慢慢变得融洽起来。
　　张芸早就跑到厨房给她妈妈帮忙去了。有陈教授和张阿姨不时插话帮我圆场，我也开始慢慢放松下来，心想无论如何，只要提到张芸的问题，我也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且，真要逼得急了，我就说阿睿是我正在热恋的女朋友，反正张院长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欺骗领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随便扯了一会，看我的情绪也放松了，张院长突然问道：“你愿意留校任教吗？”
　　终于扯了正题了，我暗暗想道。
　　我开始在心中飞速思考，我知道这是一个不空回避的问题，必须认真回答，只有“愿意”或者“不愿意”这两个选择，那么，我要如何选择呢？
　　现在，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但回答以后，就尘埃落定，无可更改了。


日期:2010-04-23 10:02

　　（四十四）
　　其实这个问题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了，只不过真正要回答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紧张。毕竟，除了要准确地表达我的内心想法以外，我还得考虑在语气和方式上是否会对张院长造成冒犯，我至少不能被首长看成是一个不懂礼貌的浑小子，再说，陈教授和张阿姨也在一旁看着我呢。
　　我慢慢地说：“您的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很久，确实一下子很难做出决定。”一边说，我一边偷偷地看了张院长一眼，发现他神色平和安详，这让我心里安定了许多。
　　“我也曾经考虑过留校，因为能够的把自己学到的知识用于教书育人，也是一个很高尚的事业。不过，我也反复考虑过，我的性格特点是否适合一辈子当个教员？我是否能一直对这份工作保持热情？答案并不肯定。事实上，我之所以报考军校，除了家庭困难的原因外，主要还是我从小就比较向往那种金戈铁马驰骋疆场的军旅生活，记得汉朝的马援说过，男儿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耳。这对我的思想影响相当大。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对钻研技术的兴趣不浓厚，反而对军事战术充满着极大的热情，这些都注定了我更适合在部队发展。”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不成熟的想法，希望得到首长的批评指正。”我一口气说完，有点忐忑不安地看着张院长。
　　没想到张院长听完我的话，竟然笑了起来，大声说：“好小子，有志向，部队建设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培养的学员就是要对部队充满热爱，这样才能更快更好地加强部队的建设。”
　　他又转头对陈教授说：“你的眼光不错啊，难怪你反复在我面前提到他。看来，下一步我们还要搞一个专题的教育，教育毕业学员要踊跃申请到部队最需要的地方去。”
　　陈教授笑着说：“我推荐他留校，只是觉得这孩子确实勤奋好学，很有培养前途。”
　　张院长说：“留什么校？在部队一样有前途嘛。”

　　说着说着，气氛又变得融洽起来。听张院长的口气，他是非常支持我下到部队去的，不用留校，也就意味着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了。
　　饭后坐了一会儿，我就告辞出来，随陈教授夫妇回到他们家。
　　在这里我就自由随和多了。刚一坐下，我正要问张院长怎么会请我吃饭，而且会叫张芸打电话。话还没出口，陈教授就说：“唉呀，你怎么真的打算不留校了呢？”
　　“我还是认为我在部队发展更合适一些。”我坚持着说。
　　张阿姨插话说：“就尊重孩子的选择吧，心里不乐意，勉强留校任教也没有什么意思。”

　　陈教授突然说：“你前几天说有什么其它事促使你不想留校，现在可以说了吧？”
　　想不到陈教授记性这么好，我本以为既然向院长表达了不想留校的想法，也向两位老人说明了和张芸不来电的感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想到他还记着我说的这句话。
　　其实，就算老人不问，我也要把我和阿睿的事情说给他们听的。于是，我把和阿睿的故事大致给他们说了一遍。
　　陈教授笑着对张阿姨说：“难怪清儿这么执着地不肯留校，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呀！”
　　张阿姨的脸突然红了一下，笑骂说：“你这死老头，想到什么啦？”
　　看着二老这莫名其妙的话，我突然有点顿悟，难道，两位老人也曾经有着类似的故事么？

　　只不过，他们的故事结局是幸福的婚姻，而我的呢，却是未知的旅程。
　　在后来的聊天中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陈教授和张阿姨安排的，他们也并没有告诉张院长想介绍我和张芸谈对象的事情，只是说陈教授很想把一个非常优秀的学员留下来，请张院长也看一看，想不到长期在野战部队工作的张院长非常支持我到部队建功立业的想法，弄得陈教授两口子也无话可说了。
　　看来我先前也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一些。
　　我和两老聊了一会儿，告辞准备回学员队，刚一拉开门，却发现张芸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
　　这种突然的碰面，让我们两个人都愣在了门口。


日期:2010-04-23 11:41

　　（四十五）
　　我正不知说什么才好，张芸却突然开口说：“你真的不打算留校了吗？”
　　“是啊，我喜欢部队的生活。”我低着头说。
　　张阿姨看我们站在门口说话，连忙招呼说：“进来坐嘛。”
　　“不坐了，我要回队里去了。”我扭头说。
　　“我也不坐了。”张芸对屋里喊了一声，然后小声对我说：“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慧园仍然是老样子，有不少学员和他们的同学或朋友在里面散步，我和张芸走在圆石板路上，却想起了和渺渺一起在这里散步的情景。
　　我知道，和张芸这样不咸不淡地交往了半年多，虽然一直没有把关系挑明，但当初陈教授和张阿姨介绍我们认识的时候，也是希望我们能够真正能够谈到一起的，而且，感觉张芸已经是非常认真的了，只不过我心里一直有渺渺和阿睿的影子在交错出现，根本上无法装下张芸，才导致了我和张芸目前这种不冷不热的状态。如果我真的要做出什么决定，首先也要给张芸一个交代。

　　人的感情就是这么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心里想的全是对方，看到的也全是他的优点，但当缘份尽了的时候，你甚至会看到他就讨厌，满眼所见的，也全是对方的缺点。
　　我知道今天必须和张芸把事情说清楚，再拖下去对她是一种伤害，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没有别的什么因素促使你改变决定吗？”张芸非常委婉地问我。
　　其实，虽然她尽量委婉，但任何人都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我认真地说：“其实这半年来，我们也交流过多次，说实在话，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只不过，我们并不合适。当然，我并不是为了逃避你而放弃留校，我本身对留校任教没有任何的兴趣，我真正的理想，还是在部队发展。”
　　我第一次说得如此明确，张芸听得停了下来，静静地望着我。

　　话已至此，我索性说得更明确一些。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没有一点恋爱的感觉，反而觉得你就像是一个邻家的小妹妹，让人疼爱，但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爱。坦白地说，我的心中一直摆脱不了以前女朋友的影子，就连走在这林荫道上，我都会触景生情，常常会想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