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也许他那生气的样子使我们觉得有趣，也许为损失的牌局而挽惜，也许哒哒的响声本身有音乐节奏，我们不约而同地乐得直呵呵，竟然没有人想着要去打他或者说吓唬他！他可能也已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对眼前的局面也有些不知所措。他站着，婆婆瞅见他还在生气，就用手指去戳他的夹肢窝。骁儿最怕挠痒痒，全身酥软的样子向我跑来。

　　我们就这样收了局子向室外走去，皎洁的月光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骁和毛毛追追打打跑在前面，我和建林陪着婆婆作散步状，边走边聊。月色中一对年轻夫妻在撕打谩骂，屋檐下一个孩子依着墙壁与饥饿和恐惧抗争！
　　“平平，又干什么？别吓着孩子。”婆婆习以为常样劝说。
　　“佳明，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搞成这样子么！”建林大步跨过去将二人分开。
　　一时间男人还没有从愤懑中转过神来依然怒目而视着女人，女人好象是她特别有理，见有人过来劝架猛甩一下她蓬乱的头发加大嗓门，龇牙咧嘴，怒不可遏地指着男人用当地话骂道：“猪婆子窝的！几天几夜不回家！你说！你死哪去了！（由于声音太歇斯底里，她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一下）老子玩一天都玩不得！你那老不死的老猪婆，饭也不给伢弄！”接下来她猛一跺脚指着百般无奈的孩子怒吼道：

　　“还不给老子滚！去找你婆婆要饭吃！”
　　在她的心中还能想起饥饿中的孩子，难道说这就是她的良心发现！
　　“婆婆病了，婆婆自己晚上也冇吃饭，还躺在床上冇起来！”饥肠辘辘的孩子流着泪用同他妈一样的口音驳道。
　　“你去死！我不管，老子自己还冇吃。你再跟我来，老子说踢死你就踢死你！”女人往家相反的方向愤然离去。也许那男人暂时有所醒悟，又或许只是碍于我们在旁边，他无声无息地向回家的路走去，月光中孩子跺着脚、摔着手追着他。
　　“妈妈，他们怎么啦？”骁跑回来不解地问。
　　“造孽！那伢和你一样大。他饿到这时候还没吃饭。他爸爸一天到晚不回家，他妈也爱玩，两个人都不管孩子。他家奶奶没有退休工资，靠捡破烂攒两个钱，身体又不好，婆婆自己都难得吃饱，还要管他，这伢又特别能吃……！”我们家婆婆说着说着鼻子一酸流下同情的泪。
　　“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吧，还掀桌子。你……”毛毛妹妹边笑边说边用手指戳骁的脖子，两人接着嘻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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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2-23 14:48:00

　　（接上回）我们漫步在菜市场，白天这里热闹非凡、挤挤攘攘，有时甚至路也堵得严严实实。月光下这里显得格外宁静、空旷。尽端是一个直径三米多的花坛，花坛中间耸立着用碎石水泥筑僦的二层楼高的假山。花坛里外空无一花，假山上有几株小草。花坛也是交通分流的标志。很早以前花坛可以蓄水，金丝鲤鱼在水中游来游去是工厂的一个代表性景点。后来卖菜的小贩把菜泡在水里后再拿到市场出售。日子久了水中有一股怪味，鱼也死了，被泡过的菜很难下咽。于是，家属们把池子紧靠地面的部分给凿开一道足以供排水用的口子。我们在这里玩到十点。

　　随着门锁“咔哒”一响，我们依次上床，室内静了下来。婆婆、妹妹、建林，他们心安理得休息着。而我没有，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骁掀桌子的举动难道说就那么迁就着？
　　人，是应该有性格的。男子的刚毅尤其重要！但性格也好，刚毅也罢，都得有个原则。我没打他，不等于认可他的行为。
　　“骁，你今天为什么要掀我们的桌子？”我躺在床上，借着床前的一缕月光，回想起此前的那一幕。
　　“你们只管自己玩，谁也不搭理我。”也许骁想起了与他同龄的孩子，回我话的语气与他掀桌子的举动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今天的事，妈妈不搭理你也不对。但是我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到奶奶家来了，奶奶忙了一天，爸爸想陪奶奶玩玩，难道说不行么？”我慢条斯理地。

　　“我只是想和你们玩。”骁用知错的低音回答。
　　“难道说你就不能动动脑筋想其他的办法？非要掀我们的桌子？小孩子家怎么能掀大人的桌子？这叫大逆不道！以后可不能这样子。（我停顿了几秒，接着提醒说）那么，你想想看现在该怎么做呢？”
　　“奶奶，对不起。我错了。”朦胧的月色下骁撩开蚊帐走向对面的床说。那甜中带涩的声音再一次逗乐了毛毛。
　　“奶奶也不对，你这么久没回来，应该陪你玩，麻将随时都可以打。”婆婆谅解地说。
　　幸福和痛苦并不是绝对的，是通过比较相对而言的一种感受。我们的孩子和佳明的孩子相比，骁感到幸福，而在另一环境中则是另一种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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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2-24 11:56:00

　　第四十七章麻雀的命运
　　“妈妈，你什么时候到我们幼儿园来上班呀？”十月底竣工办完成了它的使命，一纸调令把我安排到环境监测站工作。环境监测站设在科技大楼的一层东侧，与幼儿园只隔两栋四层的楼房，而且是我们出入幼儿园的必经之路。报到后的第一天我接他回家路过此地时将这一新的工作地点告诉他。也许他正为心中一些不平事而苦恼，渴望能有个办法去解决，心想：“从前妈妈在车间上班，后来到办公大楼，现在到科技大楼，是不是妈妈自己想到哪就能到哪？或者说上班的地方也是轮着转的呢？是不是和我上幼儿园一样，每年换个地方（教室）？”于是他顺着这种思路问。

　　“干嘛要去幼儿园上班呀？”我不解地问。
　　“你在幼儿园上班，我就是幼儿园老师的孩子。那样，上完课就不用呆呆地坐在那里，可以随便拿幼儿园的玩具玩，还可以弹琴。中午吃饭也可以不先报名，想吃就吃，觉得不好吃就不吃。你看，我今天没有报名，他们吃得香香的，我想吃，老师就不给。可是，她自己的小孩子没有报名，还不是一样也吃了。还有，下午也不用象个死人一样总躺在床上，非得等老师叫我们起床才能起床。老师的孩子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还可以象老师那样给小朋友们发点心，好神气的……。”

　　骁一股脑儿说出幼师子女所具有的特权，那渴望特权来保护的眼神和愤愤不平的表情，使我觉得庇护和嫉妒不只是成年人的专利，孩子也一样！一方面我们唾弃世道的不公行为，一方面又想涉足其间，去占有对自身有利益的一席之地。我们生活在社会的大家庭里，绝对的公平无藏身之地。
　　“今天幼儿园里吃什么馋着你啦？说给妈妈听，妈妈做给你吃不就得了嘛。”尽管他说到了呆坐、玩具、吃饭、睡觉、点心，但在我看来迫在眉睫的不公和痛苦应当是今天的午餐。
　　“我也不知道。他们喝的是排骨汤，饭里面还有鸡蛋。”幼儿园十一点开餐，一个小时前那香香的气味似乎还在他鼻翼前转来转去。
　　“妈妈知道了，鸡蛋炒饭，里面有葱。走，回家妈妈给你做，保证比幼儿园好吃。排骨汤家里还有。小傻瓜，你以后甭管它好吃不好吃，只管报名就得了，一餐饭才一毛钱，妈妈付得起。”鸡蛋炒饭，我们平常只给晚归的单身男人做应急用。在我的记忆里还真没把它做给骁儿吃过。那是因为每餐菜都很丰富，我们不会把新鲜饭那样去炒，而且剩饭的机会也不多，邻居七八个小伙，就算米放得多了些也能够吃光。

　　“那不行，老师规定，在幼儿园里吃饭，就要在幼儿园里睡觉。”他煞有介事地说。
　　“那这样得了，你看着幼儿园什么东西好吃，回家告诉妈妈，妈妈给你做。”
　　“我就不信他们能做出妈妈那样的肉片汤来！我一次也没瞧见他们吃过。”骁这会想起那道他千吃万吃也吃不厌的菜肴，精神抖擞十万分自信地说。
　　“对了。还有啊，老师把自己的孩子带在身边是违反规定的事。说不定哪天就有人把情况反映到厂里去，厂领导就会派人去查。查着了，就要扣老师的奖金，还不给加工资！”馋涎欲滴的念头消除以后，骁那受伤的表情也消失了，现在听到这些更是转悲为喜加快脚步跟着我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