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新舟做了一个吐舌头同时白眼上翻的动作,又继续道:“所以,为了你、我,还有我爸妈的安全,我只能让你拎篮子。”
说罢,他脸上浮现出了爱莫能助的神色。
“哪有那么多巧合。”我瞪了他一眼。
“是你的话就难说了。”他捂着嘴偷笑。
从小到大,我都自认为自己是比较能说的那种,在上学的时候就说哭了好几个同班的女生。不过在面对自己这位表弟时,我却常常在口舌上占不到上风。这一次他又把我说得无语了,眼见形势不对只得转换了话题:“对了,你是不是现在就没有事了?”
“差不多吧。”他伸伸脖子看了看屋外的那块田,“等会我还得出去一趟,估计再有一小时,这块地就算收完了。”
“需要我帮忙吗?”我一脸热切地道,“我脚真没事了。”
“不用了。”重新拎起放在地上的镰刀,新舟连连摆手地笑了笑,“如果你再受伤,那今天下午我就要自己拎篮子了。”
第二二六章 稻草人之停步
当天中午,我和新舟一人提了一个竹篮子,上山里走了一趟,转了一圈,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采回了满满两篮子的蘑菇。
在回来的路上,我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向他打探起了昨晚梦里的那个女孩:“对了,老表,你们村里有个女孩很特别……”
老表是我们这一带用于兄弟间的称呼。我一句话还没有问完,他就开始打趣我了:“哦,哦,你小子,看不出来啊,跛着一条腿还不老实啊,是不是看中我们村里的哪位姑娘了?已经瞄了很久了吧?要不要我拔刀相助一下?”
“你就别胡扯了,和你说正经的呢。”我赶紧冲他扬了扬手,示意他认真点。
“我没有胡扯啊。”他双手一摊,脸上露出了无辜的表情。大概是见我脾气上来了,这才笑眯眯地道,“好了好了,你说吧,到底是哪家的姑娘,需要我去说媒不?”
这家伙,一张利嘴还真让我没辙。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我说道:“是这样的,那女孩是我在去找赵老爹的时候看到的,就在那条红泥路边的竹林子里,穿着一件红色的碎花布衣裳,一双眼睛大大的,长长的,嘴角边上有一颗红豆大小的痣……”
我还想再把那双眼睛更详细地描述一遍,不想一直走在我身旁的新舟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的身体微微有些发颤,颤得篮子里最上面的几朵蘑菇都掉了出来。
只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到了一种难言的沉默之中。
“喂,新舟,你没有事吧?”我问他,试着打破横亘在空气里的寂静。
他愣愣地站了一会,随即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看看我,然后挤出了一丝微笑:“我没事。只是……你的那番描述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第二二七章 稻草人之蘑菇宴
你想到了谁?
我很想问他这么一句,但又觉得没必要。
如果他想说,不用我问,他自己就会告诉我。
如果他不想说,就算我问,他也不会告诉我。
果然,没过多久,他又接着说道:“不过你看见的不会是她,因为她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他这个回答没有让我太感意外。
甚至有些意料之中。
直觉告诉我,我和他说的是同一个人。
这不仅仅是因为在这样的小山村里,那女孩的相貌算是相当出众,衣着打扮也很有特点,更是因为她身上透着的一层森森鬼气。
虽然我很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同时对他口中的“那位朋友”做进一步了解,不过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对此他并不愿多提及。
可能都不愿去多想。
之后新舟一直保持着一副郁郁寡欢的神情,我俩自然又是一路无话地回了村。
没过多久,这一天里最值得欢呼雀跃的事情发生了。
那自然是晚饭。这是一顿蘑菇的盛宴。
姑妈从厨房墙上挂着的一挂腊肉上切下了巴掌大的一块,切成薄片放进锅里用油一焖,然后将我们采来的野蘑菇,和晒干的红辣椒、成段的香葱以及黑亮的豆豉一块就着腊肉一炒,那股香味能把人馋得口水都流干,刚一出锅我就迫不及待地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片油光四溢的腊肉扔进嘴里,味道自然是人间一绝,但也把我烫得直大呼小叫。
如果说那道“野蘑菇炒腊肉”是香和辣的完美结合,那么接下来的蘑菇汤味道就是鲜美难匹敌。等姑妈把一大锅的汤端上饭桌的时候,我的两只眼睛就光顾着往那锅里瞅了。新舟也从下午的沉闷之中走了出来,接下来我俩开始轮番对那锅汤下手,舀汤的勺子在我和他的手底下交替出现,二十分钟不到一锅汤就快见底了。之前还在一边抱着那碗“野蘑菇炒腊肉”做下酒菜的姑父有些坐不住了,手里端着一只小酒杯,可他人却是频频往探头往锅里看,看到最后把酒杯一放,搓着手道:“你们两个别喝太快了,记得留一点给我。”
第二二八章 稻草人之停电
“你看你,一把年纪了还和孩子们去抢。”姑妈放下筷子捂嘴笑了笑,又伸手往厨灶那边指了指,“灶火上还有呢。”
“那就好,那就好。”姑父抹抹额头上的汗,长舒了一口气,又冲我俩扬了扬手,“你俩把那点吃了吧,等会……”
“喔,原来还有啊,赶紧盛去!”我和新舟对看了一眼,各自端起碗往厨房里跑去,这回姑父真急了,赶紧把自己的碗也端了起来,又前后脚地跟了进来。厨房里巴掌大一点地方,瞬间挤进了我们三个大男人,围着一锅汤抢,顿时便乱作了一团。
“这一顿吃得真痛快!”往床上仰面一趟,我摸着滚圆的肚皮直打饱嗝。
“怎么样?杀几盘?”新舟把竖在床边的木制棋盘拿了出来,往我床头上一摆。
“来就来,谁怕谁呀。”我双肘撑床地坐了起来,和他一块把棋子摆好,然后毫不客气地先走了一步“架中炮”,把棋盘敲得当当响。
“很有气势!”新舟冲我竖了竖大拇指,还了一步马走日,把中卒给守住。
我正要把自己的马给送出去,不想电灯突然“啪”地一声灭了。
“怎么回事?”黑暗中我问。
“好像是保险丝烧断了。”新舟的声音在黑暗里响了起来,“咱出去看看。”
我俩一路摸索着来到了屋外,姑父和姑妈已经在那里了。姑父把长木梯子靠墙搭着,端着个手电凑到保险丝跟前查看;姑妈在底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梯子的两边。
“爸,怎么样了?”新舟冲着踩在梯子上的姑父高喊了一句。
“好像是烧了。新舟,快进屋去找一圈保险丝来。”姑父背着手朝他挥了挥,他答应一声进了屋。
我正要跟着进去,想想进去也没用,对他家里的布局我还不熟,更别说帮他找保险丝了,还不如去帮姑妈扶着梯子。
第二二九章 稻草人之隔离
但我最终也没有走到那梯子跟前去。
看着姑妈那一脸的担心和牢牢扶住梯子底部的那一双微微发颤的手,我觉得自己那么做完全是多此一举。
暗暗叹了口气,我心下竟生出了一种逃离感,想要离开这里。在这种逃离感的驱使之下,我慢慢转过身去。在远远地瞟了一眼那个怪异的稻草人后,我把双手往身后一背,沿着田埂漫起步来。
这里好像并不需要我。
走了没几步,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渐渐浮现了出来。
就和白日里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在田地里劳作一样,我又一次感到自己被排除在外,虽然这不是他们刻意所为,但是我却有了这种感觉。而我内心深处也不由自主地后悔起来。
后悔答应了新舟的邀请来到这里。
如果说小时候想法比较单纯,成日里无忧无虑的,来这里过暑假能够玩得很开心自在,那么现在长大了,想法也渐渐多了,看着他们一家人的亲密无间,我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和他们之间保持着一份无形的疏远,隔离在他们三个人外。
而这种被隔离的感觉也让我想起了我爸和我妈。在家里的时候不觉得,以前一次次离开他们也没有这种感觉。而这一次,我对父母的思念之情被这种隔离感给逼了出来,我开始想念我妈的唠叨,在我帮着她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她总喜欢和我唠叨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想念我爸的咳嗽吐痰声,在看电视的时候,我爸一边抽烟一边咳嗽,末了再往摆放在脚边的痰盂钵里吐上一口痰。
甚至,想念我爸的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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