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纳闷至极，但也明白，这不是问话的时候，只能跟着跑。
　　这一跑，起码也有三四里，真是差点把我累死。等四哥终于停了步子，我才扒着他的肩，一边急喘，一边问：刚，刚才怎么了？
　　四哥也大口喘了几声，随后却反问我一句：你没听出来刚才是谁说话？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子，没好气的说：这里我除了郑梅和老爷子，哦，再加上你，别人都不认识，鬼知道刚才是谁。
　　四哥说：这个人你认识，我也认识，郑梅也认识，你真没听出来？
　　我顿时好奇了，便问：哦？我还真没听出是谁，你说。
　　四哥叹口气，语气古怪地说：刚才那人，是师傅！
　　师傅……我又重复了一句，随后便反应过来。
　　天！四哥的师傅，不就是老爷子吗！？
2010-9-22 21:10:00

　　不可能吧，会不会你听错了？老爷子不是喝醉了睡觉去吗？而且，他大半夜的跑来这做什么？我纳闷地连问好几个问题。
　　四哥说：我怎么知道他来干什么！这个人，绝对是师傅！我听他的声音听了十几年，不可能错！
　　那可真是怪了啊。如果真是老爷子的话……他跑来干什么？而且，还是瞒着我们来的。
　　四哥的不解，比我更甚：我也不知道。师傅他做什么事儿，一般都不瞒着我，可这次……

　　你说，他是不是知道白骨臂，所以才来的？
　　这个理由，算是比较可信的，四哥想了会，再也想不到别的可能。老爷子瞒着我们来，要么是怕我们跟过来会出危险，要么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这两日的结束，老爷子虽然谈不上无欲无求的高僧境界，但绝对算不上奸诈小人。脾气虽怪，却是给人一种大气的感觉，这样的一位老爷子，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一般需要瞒着亲人的秘密，要么好的离谱，要么坏的离谱。但矿井这地方，刚塌过，又死了好几个人，怎么看也不像好事。
　　一想到这，我顿时紧张起来：四哥，你说，老爷子会不会看到我们了？刚才在矿井里头，咱们可还照着火把呢。
　　不太可能吧……四哥的语气也不太确定，他仔细思索一番，又说：应该不可能看到。咱们是背着那个坑往前走的，他就算看，也只能看到背后，又看不到脸。怕就怕，那时候我问你踩到什么了，可能会被他听出来。
　　我一想，这倒真有可能。矿井里说话虽然与原声有异，但四哥能听出老爷子的声音，谁知道老爷子能不能听出四哥的声音呢？
　　我越想就越紧张，感觉自己跟做贼似的。
　　咱们现在怎么着？总不能一晚上都呆在外头吧？
　　四哥说：咱们立刻就得回去，刚才跟师傅对了话，他如果没发现是我们，肯定还得在矿井里做事儿。
　　你们刚才对话？哦，是那几句什么冬月，什么不打头是不是？
　　不是不打头，是见面不打且低头，这是殓尸人之间，要觉得什么事情不方便说的太直白，就用这种话来对。

　　原来如此。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追问：那几句都什么意思？
　　四哥解释说：明江一水走单船，冬月晚，跨马扬鞭。这是师傅说的。明江，明就是冥界的冥，只是字眼不好，就用明来代替。有些卖古董的贩子，说起那些墓穴的玩意，也有明天的明来代替冥，也算是讨个兆头。所谓明江，其实就是指我们殓尸这一行。一水走单船，冬月晚，意思就是提醒对方，殓尸行的规矩，一个活只能一家接手，你是冬月，冬不是一年最后一季么。冬月就是说你来的太晚，就别来搀和，否则就是坏了规矩。跨马扬鞭，听起来好像是要骑马扬鞭子，实际上就是让你赶紧走的意思。

　　我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这可真够新奇的，连忙问：那你说的那句话呢？什么意思？
　　四哥又解释说：一路行，不回首，见面不打且低头，这话是我说的。一路行，意思就是我溜达过来的，无意中走进来。不回首，意思就是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至于见面不打且低头，意思就是你如果愿意不动手，那就找个地方躲着去，我这就准备离开了。
　　真够牛的。我下意识地说。
　　呵。四哥虽然笑了一声，但却带着一种悲观的情绪。我知道，他是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走吧，咱们得赶紧回去，万一师傅他手脚快，说不定这一会功夫就能追上来。四哥说。
　　万一……万一他刚才就知道是我们，现在就在家等我们自投罗网呢？我很是担忧的问。
　　什么自投罗网！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师傅还能杀了你不成！？四哥语气看似严厉，但实际上，我也听出了他的担心。恐怕，四哥和我所想的都差不多。
　　接着他说：而且，如果师傅真要对我们怎么样，而且又知道咱们俩是谁，那你回不回去都一个样儿。以师傅的本事儿，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你揪出来。
　　这句话着实有些夸张了，反正至今为止我都没信过。老爷子再厉害，也不能跟神仙似的，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你在哪？四哥肯定是长久跟在老爷子身边，被吓的有点神经质了。
　　不过，就算他不说这话，我也不准备逃走。
　　凭什么逃走啊？
　　伤天害理的，又不是我！哦，老爷子也不一定就是伤天害理。
　　那就更没道理了！如果他干什么坏事儿，我一个年轻小伙子加上四哥，还能怕他？打起来，谁怕谁啊？而且，如果他没干坏事儿，那就更不用怕了。
　　反正我从头到尾，虽然心里头有些忐忑，却没想过就这样跑掉。年轻人嘛，脾气都大，都觉得自己了不起，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这事儿还真没什么了不得的。
2010-9-23 21:04:00

　　我们两个迈动步子，一路小跑回了家。到了家门口，我拉着四哥：咱们就这样进去？
　　当然了，要不怎么进？
　　我巡视着四周，问：要不要找根棍子什么的？
　　四哥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说：就算师傅他打死我，我也不会和他动手！
　　这句话，让我心立马凉了半截。四哥不动手，那靠我一个人管什么事儿？听说有些老头子是不世出的武林高手，上房揭瓦，劈手断砖那都是小事儿，就我这幅身板，万一老爷子真是个武林高手，那不进一个死一个，进两个死一双？
　　怕什么。四哥说：其实咱仔细想，如果师傅他真想干什么，在矿井那边儿就动手了是不是？
　　四哥这句话，当真有理。如果老爷子干了坏事怕被人知道，那在矿井还不直接把我们宰了？到时候夜黑风高，随便挖个坑填点儿土，鬼知道？
　　这么一想，我心里就安定下来了，只是老爷子在矿井里到底有没有听出四哥的声音，这始终让我心里有些不安。

　　四哥推了推门，嘎吱一声，木板门被轻易地推开。我和四哥的呼吸都有些重，出门的时候，我们没有把门拴上。刚才要真是老爷子，那凭声音加上这门，百分百能断定我们的身份。
　　我跟在四哥屁股后头走，悄声问他：四哥，你说咱们是去找老爷子，还是回房去？
　　找师傅干嘛？他没找咱们就不错了，你还想主动去挨鞭子？四哥没好气地回道：赶紧回屋睡觉去，师傅只要不开口，这事儿就别提。
　　我和四哥都知道，这只是掩耳盗铃，但世人愚昧，有几人能真正看透？即便看透了，谁又能忍住不这样做？
　　我心中不安，便又问他：要不，咱们到老爷子房门口看看他还在屋里？
　　所谓侥幸心理，说的就是我这样的。四哥说：有什么好看的，师傅他肯定不在屋里，要看，你自己去看。

　　我哪敢啊！脑袋一低，正准备回放躺着，耳边却传来一声惊悚至极的声音。
　　“嘎吱”
　　这是门房被人打开的声音，我和四哥顺着声音的来源一看，顿时就感觉两腿有些发软，整个脑子轰隆隆跟炸开一样。
　　我们面前的正屋，那是老爷子住的地方。而此时，房门打开，老爷子抬腿跨步，竟从房中走了出来。
2010-9-23 21:21:00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站着？老爷子开口问。其语气平淡，听不出有丝毫异样。
　　我看看四哥，再看看站在房门口的老爷子，这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