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光明纪——鬼食》
第19节

作者: 湛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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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差矣,此非恶鬼,乃是仙人啊。今夜,将军便要带我等一道羽化飞升了。”丁意昂如同着魔一般,痴痴地看着慢慢走来的忌廉。

  再看看四周,武威府中,无论兵士家丁,还是女眷伶童,此刻全部都走了出来,以忌廉为中心,纷纷聚拢过去。这些人尽皆赤身裸体,面部露出欣喜的表情,手舞足蹈着奔向那怪物。
  忌廉不知使了何种妖法,只要人接触到其身体,便迅速化作一团血肉,被其身体吸收。
  被吸收后仍有头颅留在外面,表情中透露出欢愉的表情,口中还喃喃着,“今朝度化,飞天成仙。”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被那肉体所吞噬,忌廉的身体逐渐膨胀成一个巨大的肉球,数百个头颅在肉球上争相摆动,皮肤撑成了透明的粉红色,内里血管脏器一一可见,还有不明的黑色脓液充溢其间,似乎随时都有爆裂的危险。
  忌廉的脸也开始逐渐变化,从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慢慢变为一个英俊的少年,那五官神态,俨然是此前因私藏符咒而被折磨致死的伶童的样子。

  听说那伶童死前,整张脸被揭了下来。丁意昂的话此刻萦绕在林墨弦的耳边。

日期:2010-8-11 10:56:00

  “我等能达成夙愿,还要多谢先生的成全。”丁意昂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林墨弦。“若非先生用真龙之血唤醒恶鬼之门,解开缚咒,让将军真身得以联通仙界,我等不知还要再苦候多少年。”
  丁意昂指的,是自己那日用血拓印恶鬼铜像上的神秘符号之举么?
  原来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言谈间,但见那阙影阁仿佛瞬间暴长了十倍,红色的血气充溢其中,此前那一直黑暗空洞的正门,也渐渐透显出内里情形,竟是有万千鬼魂,拥挤着朝门口呼啸而来,大有喷涌而出的架势。不过阙影阁似乎拥有着某种禁锢的力量,任凭其中鬼魂如何哀鸣奔走,自是岿然不动。
  丁意昂已是褪去了衣物,黝黑强健的胴体在林墨弦面前展露无遗。
  “先生如愿意,也可与我等一同飞升。自今日始,三界贯通,人间将化为血海,不复存在。”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大踏步地朝忌廉迎去。

  很快,丁意昂便像众人一般被那肉海所吞噬,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忌廉,身形已经庞大到覆盖了整个武威府的后院,两只红色的眼睛咕噜噜乱转,不断扫视着四周,而那些府中之人,几乎全数为其所吞噬,数不清的脑袋发出嘈杂刺耳的声音。
  开始还是杂乱无章的嗡嗡之声,在某种节奏之下,逐渐汇聚为一个声音。
  “今朝度化,飞天成仙……咿咿咿咿咿咿……”
  忌廉仿佛真正变为了一条巨大的百足虫,细小的顶端,牵扯着巨大绵长的身体,笨拙地摇晃着撞向阙影阁。
  每一次撞击,肉身上的脑袋都发出痛苦的叫喊,声音汇聚,如同惊雷一般,黑色的巨大阁楼如同钢铁所铸,在猛烈的碰撞之下,竟丝毫不为所动。
  在此情势之下,忌廉那俊俏的面貌露出了凶恶狰狞的表情,身上的头颅仿佛也受到感染,一个个都愤怒地张着嘴,倒退了几步,又蓄力向前,奋起之下,开始另一波更加猛烈的撞击。只听得碰撞之声响彻天际,不时伴着肉块破碎的模糊闷响,断掉的头颅翻滚着朝四周弹去,发出绝望的喊叫。而阙影阁在一波又一波剧烈的冲击之下,也终于开始一点点地晃动起来。阁楼根基一失,其中的鬼魂便更加肆无忌惮,在内里拼命挤压推摇。受此鼓舞,忌廉愈发频繁迅猛地撞击着已经已成势颓的阙影阁,在一声声巨响中,深黑色的巨大建筑终于轰然而到,化为碎片。一束红色的光如喷涌而出的鲜血,径直射向空中,竟将天幕击出一个大洞,忌廉携带着巨大的肉身,如盘蛇般,沿着那道血红色的光柱,迫不及待地朝天上飞窜而去。肉身上摆动的诸多脑袋,此刻发出了欢呼的之声。

  林墨弦看着所发生一切,不禁惊得呆住了。
  一动不动地看着飞升的忌廉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云端。
  还来不及喘息,另一阵剧烈的晃动又把林墨弦摔了个踉跄。
  三界贯通,人间将化为血海。
  伴随着震颤,先是一只瘦小的恶鬼,从阙影阁坍塌的大门中一跃而出,其形通体灰白,双眼血红,正是林墨弦那夜所见的样子。

  在第一只恶鬼的带动下,无数模样相同的恶鬼从阙影阁的废墟中纵身跃出,短短一瞬,竟涌出了数千之众,密密麻麻地占据了整个武威府。
  阙影阁的倒塌似乎释放了结界,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恶鬼在地面上集聚得越来越多,林墨弦俯在地上,悄悄地喘息着,小心地躲避恶鬼的视线,经历如此怪异情景,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的打算。
  如果被抓住,一定连骨头都剩不下。
  越是这么想着,心里越是惊慌失措起来。
  已经逃不掉了吧,早知道,不如脱光了去飞升呢!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又传来那个奇怪而又熟悉的声音。

  有节奏地,一轻一重交错变化着的呼吸。
  这一次,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汗流了出来,双手开始发抖。
  强作冷静地回过头去。
  一只恶鬼,嘴角流淌着腥红的液体,半蹲在地上,正气喘吁吁地盯着自己。
  这一次没有那么侥幸了。

  还来不及叫出声,那只恶鬼已经冲到了面前。

日期:2010-8-12 11:09:00

  林墨弦睁开眼睛。
  自己还活着。
  天似乎已经亮了。
  刚才也只是梦么?
  丁意昂已经起来了,坐在一旁。
  梦中的景象与此刻重叠,竟让林墨弦虚实莫辩了。
  “先生醒了?”丁意昂笑着说,“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林墨弦吃力地支起身来,摸了摸头,还有些疼,或许是酒喝多了。
  “大将军想见先生,先生既然已醒,不知此刻能否随在下前往?”
  随便洗漱了一下,林墨弦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由于并非武官,穿着也不太讲究,只求大概过得去便可以了。
  然后随丁意昂走出了欤筑。
  大概已经是申时了,太阳没有了正午的暴烈,然而温度依然很高。武威府还是此前的景象,阙影阁威严矗立,一副坚不可破的架势,外门前的恶鬼铜像还是龇牙咧嘴的狰狞模样,而正门之内,依旧黑暗空洞,深不见底。

  下面真的联通着地狱之门么?林墨弦没有多想,只是梦罢了。
  可既然是梦境,为何觉得如此真实?
  想要问问丁意昂,可是回头看看其正常的神态,突然又想起第一个梦中他头颅掉落的样子。
  还是算了吧。
  原以为终于可以进入阕影阁神秘的正厅拜见忌廉,没想到最后还是来到右厅。

  这个地方,已经再熟习不过了。
  “先生请坐。”说话的不是忌廉,而是一个女子轻细的声音。
  抬头一看,主座上,一位披盖着斗篷的娇小身影正端坐着。
  是竧橼夫人么?
  回头看,丁意昂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此前丁校尉吩咐,说是忌廉将军召见在下。”
  “是,先生与我说就可以了。”话说着,那人摘下了斗篷,美丽的面若宛若鲜花般在林墨弦面前绽放开来。“我是竧橼。”
  “拜见夫人。”林墨弦拱手行礼,“不知夫人召见在下,所为何事?”

  “并非我召见,而是大将军有问题想要问你。”
  林墨弦朝四周看了看,并未见着忌廉的身影。
  “听说先生想要离开武威府。”
  “是的,在下在府中已经待了多日,可是一直也没有更多的发现,如果可以,我想还是从外围入手,利用长安城中的眼线,调查关于养鬼秘术之事。”
  “哈哈哈……”突然一个男人的笑声传来。
  林墨弦警惕地抬起头,大厅内并无别人,只有自己与竧橼夫人。此刻,竧橼正冷漠地注视着自己,似乎并不因这突然发出来的男声感到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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