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弦,你想说的可是辰州之人?”依然是男子的声音,从竧橼处传来,然而声音发出时,竧橼并未张口。
难道是鬼魅附身?
“夫人?”林墨弦迟疑着问竧橼。
“先生请说。”依然是女子清澈的声音。
那男人的声音,是自己的幻听么?
“夫人刚才是否提到了辰州之人?”
“呵呵,提到辰州之人的,是大将军啊。”
忌廉!可是大厅空旷开阔,毫无遮拦,目之所及,并未见忌廉的身影。
恶鬼将军此刻藏匿于何处呢?
正在揣度间,只见竧橼站起身来,脱去了身上那袭华丽厚重的锦袍,里面是一身纯白的纱衣,轻薄透明,美好的身形在光线中依稀可见,近乎于赤裸,让人不敢直视。
最让人惊诧的,是竧橼那瘦弱身材上,非常突兀的隆起的腹部,看来像是怀孕数月了。
“先生是想要见大将军么?”竧橼的声音依然柔和,“将军已经在此了。”
说完,用手撩开纱衣,只见其浑圆白皙的肚子上,青筋毕现,一道鲜红色的裂缝,用手指轻轻毫不费力地拉开裂缝,内里的情形显现出来肚子里的情形清晰的显现出来。
不是婴儿,而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头颅。
忌廉的脑袋。
那头颅如同寄生于竧橼体内一般,此刻仍然是鲜活的,目露凶光,嘴角轻轻抽动嘴,透露着轻蔑的味道,并发出“咿咿咿咿……”的厉笑之声,让人顿生憎恶。
“先生救我。”竧橼哀怨地看着林墨弦,眼泪簌簌而下。
见此情形,忌廉更加狂妄,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林墨弦,想要抓鬼的人,最后都会变成恶鬼的食物啊,你认为你能洞悉一切,你连自己最爱的人也救不了。”
头颅晃动着,忌廉慢慢从竧橼的肚中挣扎而出,先是脑袋,接着是两只手,支撑着把半截身子探了出来。竧橼发出痛苦惨烈的声音,肚子上的裂缝变得越来越大。
伴随着忌廉的动作,大量的鲜血如同洪水一般从竧橼腹中倾泄而出,冲倒了站立的林墨弦。林墨弦在粘稠的血液里费力地扑腾着,手脚却不断的打滑,根本无法爬起身来。
耀眼的红色川流不息地在眼前涌动,视线慢慢模糊起来,一片血雾中,看见忌廉金蝉脱壳般从竧橼体内钻了出来。
这就是真正的养鬼食人吗?
好像又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之后,血涌进了嘴里,耳朵里,眼睛里,最后只剩下一片完全的红色。
日期:2010-8-13 14:24:00
林墨弦再一次醒过来。
睁开眼睛,缓缓地呼吸,逐渐平息自己的心绪。
天已经亮了,光线透射进屋里,浮尘在光线中轻轻地舞动。
奇怪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外面的蝉在奋力鸣叫。
刚才的一切全部都是梦么?黑暗中被吞食的身体,羽化飞升的怪物,还有从女人身子里破体而出的忌廉,一一在林墨弦心中闪过。
那么现在,自己到底是清醒还是在梦中呢?
身体觉得乏力,手上有黏糊糊的感觉。
林墨弦费劲地把手抬到眼前,上面沾满了深红的液体,浓重的腥味,其中一滴落在了脸上,似乎还有些温热。
是血。
林墨弦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他坐起身,发现自己周身已被鲜血浸湿。
整个房间里,一片狼藉。
地板,墙壁,天花板,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与零星的碎肉。
身边不远处,丁意昂所睡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了满地的碎块残肢,破损的内脏在黑色污血与黄色油脂所混合而成的液体中漂动,缓缓地在房间内流淌。骨头全部变成了极小的碎片,混杂在难以分辨的肉块里。没有一处完整,看不出这些残碎的血肉原本的样子。
随着知觉一点一滴地恢复,一股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
很臭,想要呕吐。
这又是另一个噩梦吗?林墨弦呆呆地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
密闭的,没有声息的,没完没了的血与肉。
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他在心中不停地对自己说着。
没有忽然出现的恶鬼,也没有会说话的尸体,只是这一刻,他被包裹在这如同阿鼻地狱一般的房子里,面对着一屋破碎的血肉,不知所措。
林墨弦拼命站起身来,因为鲜血的缘故,脚下有些湿滑,身子更是因为凝固的血液而变得迟缓。
这不是真的,还是在梦中。
林墨弦如此安慰自己。然后忽然间,他呆住了。
在脚旁不远处,一块残缺的碎肉,较其它肉块来说要完整一些,因此有些显眼。透过上面的斑斑血迹,依然可以勉强分别其中的样子,仿佛是人的下颌,由于某种缘故变得残碎,牙口的位置也没有变,唇边还残留着星星点点修剪齐整的胡须,视线稍稍下移到下巴一侧,那条蜿蜒又异常醒目的刀疤硬生生的闯入眼帘。
一种可怕的感觉疯狂地攫住了林墨弦的心。
是丁意昂。
那些支离破碎参杂着污血的肉体,便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昭武校尉么?
明明昨夜还在一起饮酒的。
还是梦吧。
林墨弦神经质地细声叨叨着,心在无尽地深渊里不停坠落,想要再仔细看看那个下颌,却拿不出一丝勇气睁开双眼。那股刺鼻的味道,不断残忍地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屋子的门被推开了。
然后,一声凄厉的尖叫震惊了整个武威府。
日期:2010-8-16 18:44:00
并不是梦。
武装的卫士迅速围住了欤筑的四周,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后府变得分外嘈杂。
此前开门的侍女惊得昏厥过去,被人抬走了。
房子还未收拾,因为将军尚未过来。
林墨弦坐在外面的回廊上,几个重甲的武士在一旁警惕地注视着他。
在这样重重守卫的环境里发生武官被杀的事,作晚二人又同宿一屋,被当作最大嫌疑也是理所当然吧。
何况此前最早发现恶鬼的,也是自己。
头疼得厉害。
虽然还是早晨,阳光却已经非常刺眼,在眼前晃动着的光晕,让林墨弦此刻仍然未敢确认发生的一切。
还记得那个漫长层叠的梦,里面的诡异景象。
盼望着此刻可以再次苏醒过来。
像是经历了几个生命的轮回。与现实世界漫无止境的隔绝开来,只听见树叶的响动。
一定要让自己安静下来。
林墨弦费尽力气才把不知去向的心绪硬扯了回来,粗暴地强迫自己面对当下,才终于确定,噩梦已然是事实。
当残肢腐肉腥血碎骨回归到现实,被清醒的意识一一确认,愤怒与彷徨也从林墨弦心底爆发了。这分明是挑衅甚至是宣战。先前嘲弄般的出现和消失,然后就这样自在的在咫尺之遥大快朵颐。
还要让自己再恍惚中面对这残酷的事实。
无论恶鬼或人,都不可以饶恕。
已经踏入了一个混沌邪恶的世界,如果不反击,那么自己也会变成祭品。
脑中还闪现着那个恶鬼的样子,第一局的游戏,你赢了。
这么想着,林墨弦在众目睽睽下重新朝那间血腥的小屋走去。
几个武士想要伸手阻拦,但不知为什么,又稍微有些犹豫,就在这间隙,林墨弦已经走入了屋中。
用衣物捂住鼻子,依然消减不了那种恶心的味道,本来昨夜就喝了很多酒,此刻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
比起此前血肉模糊的情形,屋中又多了一些呕吐的秽物,想必是一些不知死活的新丁自以为是地来观察,然而面对这地狱般的景象时又抑制不住的结果。
这些残碎的,凌乱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事物,真的就是此前那位丁大人么?
戎马半生,居然最终是这样的下场。
想起昨夜两人对酌时,丁意昂谈起家人时候闪现的一丝柔情,就这样死去,一定还带着很多眷恋与怨恨吧。
还相约要不醉不归,林墨弦心里有点难过。
日期:2010-8-17 17: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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