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活在两千年的谎言中:人皮论语》
第36节作者:
飕飕飕 “这个我也不清楚,连你如何被放出来,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法术是怎么一回事?”
“我被绑在木桩上,到第三天夜里,绳子忽然就断了,可是没一个人靠近过木桩,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敢乱动。第四天夜里,绳子又自己断掉了,除了一只老鼠,没有谁靠近过。第五天夜里,不但绳子断了,连木桩都断了,还是只见到一只老鼠。我猜那只老鼠肯定是只神鼠,绳子肯定是被它咬断的。”
硃安世忽然记起:韩嬉去扶风时带了一只小笼子。笼子里可能便是驩儿说的那只老鼠,至于如何能让老鼠弄断绳索,则丝毫想不出头绪,便笑着说:“那个韩婶婶手段厉害得很,恐怕真的会法术,等以后见到她,问过才知道她到底使的什么法术。”
等到天黑,硃安世带着驩儿离开山洞,向西南潜行。
走走歇歇,又是一夜,晨光微现时,到了眉县,四野萧寂,城门紧闭。正在驻足喘息,身后隐隐传来马蹄声,硃安世帮携了驩儿躲到路边树丛里。过了片时,四匹马飞奔而过,仔细一看,马上竟然是锦衣刺客!
硃安世手心里驩儿的小手猛地一颤。硃安世低头朝驩儿笑笑,低声说:“不怕!”心里却暗叫不妙。
那四名刺客到了城门下,大声呼叫,城门咣哴哴打开一条缝,一个守卫从里面探出头来,刺客们并不下马,最前面那个不知从怀里取了什么东西给那守卫看,守卫转身回去,不久,城门又拉开一些,四个刺客拨马进城,城门又重新关阖。
这些刺客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叫开城门?难道是官府之人?但官府之人又怎么会劫夺府寺?
硃安世暗暗诧异,却也无从得知。
他知道进城路径,便带着驩儿绕到城北角,找到那颗大榆树,城墙不高,榆树有一根枝杈离墙头只有几尺远,硃安世背起驩儿,用腰带缚紧,攀上榆树,看四下无人,便抓住那根枝杈,荡了两荡,纵身一跃,轻轻跳到墙头,取出绳钩,钩住墙头,溜下城墙。趁着无人,硃安世钻进小巷,来到一家宅院后门,照着规矩,三轻三重,间错着叩了六下门。
不一会儿,有人出来开门,一个四十多岁瘦小男子,是硃安世的故友,名叫漆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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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5-12 09: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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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回到家中,柳夫人急急迎出来:“王卿找你何事?”
司马迁将原委说了一遍,柳夫人才吁了口气:“延广满门丧命,一定与《论语》有关,现在王卿刚刚上任,就来过问此事,看来这事真的得丢开不管了。”
司马迁道:“连御史兰台所存的藏书目录都已经被改,这背后之人,权势之大,令人可怖。”
柳夫人道:“说起来,王卿应该倒也是一番好意,他让你不要再管此事,其实是在救你,让你不要招惹祸患。”
司马迁道:“回来路上我才想起来——王卿正是以《论语》起家,当今儒学主要分齐、鲁二派,王卿习的是齐派《论语》。”
卫真问道:“这齐鲁二派有什么区别呢?”
司马迁道:“一扬一抑。齐学通达,精于权变迎合;鲁学拘谨,一向固本守旧。齐儒擅长高谈阔论,最能鼓动人心,当今天子独兴儒术以来,所倚重的公孙弘、董仲舒等人都是齐派之儒。所以当今儒学,齐派最盛。二派之争,早已不是学问之争,而是权力之争。”
卫真道:“两派《论语》差别也大致这样吗?”
司马迁道:“《鲁论语》二十篇,《齐论语》则有二十二篇,篇幅章句要多于《鲁论语》,据我看来,其中不少语句绝不像孔子所言,似是齐儒为迎合时变而妄造、添加。前日我读《齐论语》,其中有一段言道:‘君子谋道不谋食。耕者,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先说君子应当谋求仁义之道,而不应为饱口腹而奔走劳碌,又说耕种谋食,终生难免于穷困,努力学道,却自然能得到俸禄。此话前后矛盾,不通之极。”
卫真道:“这话说得不错啊,修习儒道,如果学得好,自然能得高官厚禄,一辈子做农夫,只能一辈子受穷。”
司马迁:“天下学道,谁能及得上孔子?按这句话说,孔子当得贵爵显位,富贵无比,但事实上孔子一生困穷,奔走列国,始终不曾得志,曾自嘲如丧家之狗,哪里有什么‘禄在其中’?孔子弟子中,颜回最贤,却身居陋巷,冷水粗饭,二十九岁头发尽白、困穷早亡。只有到了今世,学儒可以谋官,才真的‘学也,禄在其中’。”
卫真道:“看来学道,还得看世道。”
司马迁点头道:“当年我师从于孔安国,他曾引述了古本《论语》中一句话:‘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说求道在己,富贵在外。如果天下有道,贤能者必受重用,你贫贱,自然因为你不够贤能,因此贫贱是你的耻辱;反之,天下无道,奸邪者才能得重用,你如果得到富贵,必定是因为你无耻。”
卫真道:“天下有道无道,怎么分辨呢?”
司马迁道:“很简单,就看是否能说真话。”
卫真问:“齐派《论语》善于迎合时变,是不是鲁派《论语》更真一些?”
司马迁摇头道:“也不尽然,《鲁论语》泥古不化,过于迂腐,言忠言孝的篇幅最多,责君责父的言论极少。看似恭顺守礼,其实是一种柔媚之道。《鲁论语》开篇便是‘有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敬事父母为孝,恭事兄长为悌,正如前日我们所说,父不慈,兄不贤,哪里能有子之孝、弟之恭?这句话却说孝悌是仁之本,实在是本末倒置。此外,‘子’是极高之尊称,在今世所传《论语》中,孔子弟子只有曾参和有若两人被称为‘子’,恐怕是流传过程中,由曾参和有若两人的后世人弟子所添加。”
卫真道:“难怪两个古本《论语》都被毁,这两派,哪一派都不愿意见到真本《论语》。”
司马迁叹息道:“王卿今天召我,本意恐怕正在于此。”
柳夫人道:“不管他出于何意,这都是下了一道禁令。再查下去,恐怕结果比延广更惨。你如果想留住命、顺利完成史记,那就得尽力避开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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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5-13 09: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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湟水督邮靳产带了随从,与那亭长一起离了坞壁,向东行了廿里,到了曲柳亭。
西平亭地处偏远,一切简陋,曲柳亭更加穷寒,并没有什么官署,平常议事办公都在亭边一间低矮土屋中。因一向无事,土屋里满是灰尘和鸟鼠粪便,靳产在门外一看,皱起眉头,便不进去。亭长忙跑去取来干净席子坐垫,铺在亭子里。靳产坐下,让亭长带申道家人来。
不一时,申道的家人都被带来,跪在亭外土地上。老妇人头发花白、腰背已躬,儿媳四十多岁,一个十来岁少年,一个七八岁小童,一家人虽然农服粗陋、灰头土脸,但看神情举止,都从容恭肃,不像一般朴笨农人。就连那个小男童也规规矩矩,毫无顽劣之气,显然家教甚好。
靳产一看便知,从两个妇人和那个大男孩口中问不出实话,略一思索,随即命亭长将那个小男童带到远处柳树下,能看得见亭子这边,却听不到这里说话。
靳产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虽然跪着,却腰身挺立,头颈微垂,不失礼度,从容答道:“小人名叫申由仁。”
靳产又问:“我召你们一家人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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