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活在两千年的谎言中:人皮论语》
第41节

作者: 飕飕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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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细细整理了一下皱起的衣衫,这些日子他的胡髭已经长出,粘的假胡须已经脱落不少,颔下发痒,他索性伸手把余下的假胡须全都扯净,而后才抬腿跳下牛车。车边的捕吏吓了一跳,他们攥紧兵刃,时刻紧逼。硃安世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漆辛,漆辛不由得向后退缩,始终盯着硃安世,却又不敢直视。抓着驩儿的手箍得更紧,驩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几个捕吏忙执刀拦住硃安世,硃安世停住脚,冷笑而立。

  郡守下令道:“押起来!”
  他身边两个捕吏,一个捧着赭色囚衣,一个手拎钳钛。两人一起走过来,硃安世身边的一个士卒收起刀,伸手要剥硃安世的衣裳。硃安世抬臂拦住,自己动手解开衣衫,一件件徐徐脱掉,脱得赤条条,众目睽睽之下,嘴角冷笑,旁若无人。
  捕吏递过囚衣,硃安世接来套在身上,另一捕吏先将钳上铁圈箍住他的脖颈,铁圈前面链着两根铁链,链端两个铁扣,分别铐住他的双腕,锁好,又用铁钛铐住他的双脚。而后捕吏推过囚车,打开木栅门,硃安世抓着木栏,抬腿钻进囚车,手足铁链哐啷啷响,他靠着木栏坐好,见两边围观的行人大多脸露赞意,郁闷顿扫。
  郡守又下令:“将这小儿也押进去。”
  漆辛迟疑了片刻,才松手,一个捕吏捉着驩儿的手臂,将他拉到囚车边,抱起来推进囚车里。
  硃安世并不出声,望着驩儿笑了笑,点点头,伸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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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5-21 09:5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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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敢取出刺客锦衣上那片断锦,细细指给杜周看。
  “卑职初见那片断锦,看它织工细密、纹样精细,怀疑是宫中内造,便拿到未央宫织室去查问。织室令见到这片断锦,先是一愣,随即便掩住惊讶,说这锦并非出自织室。我看他神色异常,便没有多说。回来后,我去找了一个旧识,他曾在织室为丞,眼光极老到,他看到这片断锦,毫不犹豫说这定是出自于宫中织室。仅从经线数量上就可以看得出:一寸锦,民间经线一般四百根,最好的能到五百五十根,宫中织室织的锦经线则是六百根。”

  “哦?”
  “此人与织室中一个织妇有旧情,我让他将这片断锦偷偷传递给那织妇看,那织妇看了也一口断定,这锦必定是出自宫中织室。她说这锦是绒圈锦,所用的不是普通提花技艺,而是起圈提花——”刘敢取出那片断锦,指着上面的纹样说:“普通织锦,纹样与锦面平齐,起圈提花却能让花纹突起成绒。是用细竹丝做假纬,用经线绕着假纬起圈,织好后再抽去假纬。这种技艺是织室近年新创,尚未传到民间——”

  “当真?”杜周一直闭目在听,不由得睁开眼睛。
  “这两人断不会看走眼,看来这片断锦必是宫中之锦。如此看来,这事疑窦实在太多:既然是宫中之锦,为何织室令不敢承认?扶风那些刺客为何会穿宫中之锦?能用宫中官锦做袍,那些刺客来历大不一般。刺客不一般,他们要刺杀的那小儿必定更不一般。”
  “嗯。”
  “卑职已经买嘱那个织妇,让她暗自查探这锦的来龙去脉。卑职怕她一人力单,织室归少府管,卑职又在少府中找了两个人,分头去查这事。”
  “暗查。”
  “卑职知道,此事看来非同小可,而且刺客之事已经无关汗血马,越出大人职分,卑职一定小心在意。”
  “好。”杜周微一点头。

  “此外,那盗马贼妻子所留暗语,卑职还未猜破,不知大人是否——”
  杜周微微摇头,盯着几案上的苍锦,沉思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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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5-22 09: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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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硃安世和驩儿坐在囚车里,前后二十几个卫卒骑马监看,离开广汉,回到原路,一路北上。
  硃安世见驩儿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他伸手揽住驩儿,想安慰几句,却不能开口说话,因为他口中含着一卷铁丝 。
  这铁丝是在赵王孙庄上时,韩嬉赠给他的。只有一尺多长,比马鬃略粗,铁丝上遍布细密铁粒,是一根丝锯。当时硃安世拿着试锯一根木桩,没几时,木桩应手而断,他大为高兴,连声道谢,卷成小卷儿藏在贴身处。
  在广汉府寺外,他见无法突围,便假意整理衣衫,偷偷取出丝锯卷儿,又借扯掉假须,趁机将丝锯藏进嘴里。
  率队的校尉异常警醒,不论白天黑夜,随时命人轮流紧看,士卒稍有懈怠,立遭鞭打,故而丝毫没有空歇。硃安世只能一直闭着嘴,又怕丝锯割破舌颚,丝毫不敢动唇齿。到吃饭时,士卒隔着木栏递进干粮,硃安世接过来,却不能吃,转手递给驩儿。驩儿并不知情,见硃安世不说话不吃饭,虽然接过,却只拿在手里,自己也不吃不语,低头默默坐着。硃安世心里着急,却又不好劝。

  到了夜间,士卒又挑着灯轮流在木笼外看守。硃安世假装睡觉,侧过身,偷空从嘴里取出丝锯,攥在手心里。这才坐起来,摇醒驩儿,拿起白天没吃的干粮,分了一半,递给驩儿:“当英雄,不当饿死鬼,吃!”
  驩儿一脸迷惑,见硃安世大口嚼着,也就吃了起来。士卒在一边看着,摇头而笑。
  要天亮时,硃安世又瞅空将丝锯塞到臀下坐住,这才开口和驩儿说话。憋了一天,这时心情大快,尽说些开心逗乐的事,不但驩儿愁容顿扫,连近旁的士卒也听得大乐。
  行了几日,出了剑阁,沿路来到嘉陵江,峡谷之中,只有窄窄一条山道。
  傍晚时分,到了山坳间一片略微坦阔处,校尉下令歇息,士卒们搭灶拾柴,准备晚饭。硃安世左右望望,一边是陡峭山壁,绝难攀登,另一边是深阔江水,有几丈宽,对岸山势略微平缓,但峰顶连绵,如同遮天屏障,南北望不到边。他心中暗想了数十种脱身方法,却都难以实施,便索性不再去想,坐着静待时机。

  吃过夜饭,天渐渐暗下来,校尉与其他士卒都已裹着毡子躺倒休息,只有四个士卒挑灯值夜,其中两个守在囚车边,绕着囚车一圈圈踱步,驩儿也靠着硃安世睡着。四下一片寂静,只有水流声和虫鸣声。
  忽然,前面远远传来马蹄声。
  这么晚还有行人?
  硃安世略有些诧异,值夜士卒也一起伸颈张望。蹄声越来越响,是四匹马,从北边奔了过来,值夜士卒都将灯笼伸向路边照看,那四匹马经过囚车时,硃安世仔细一看,见四匹马上都挂着长斧,斧刃映着灯火寒光闪耀,马上竟是锦衣刺客!
  硃安世忙向里扭过头,听得前三匹马都奔了过去,第四匹却突然勒住,继而向囚车凑过来。

  “大胆!”卫卒厉声喝止。
  “囚车里是什么人?” 那刺客声气傲慢。前面三匹马也倒转回来。
  “找死?还不走开!朝廷重犯岂容你乱问?”卫卒怒骂道。
  刺客鼻中极轻蔑哼了一声,硃安世不由得微微转头偷眼斜瞄,见那刺客从腰间取出一件东西,拿给卫卒看,灯影里金光一闪,硃安世想那东西恐怕是符节。
  果然,那卫卒见到之后,声调忽变,连声道歉:“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囚车中是长安盗贼,就是盗了汗血马那个,还有一个小儿……”

  那刺客不等卫卒说完,忽然抽斧在手,直直向囚车冲来。硃安世大惊,他手脚被锁链铐着,囚车又矮窄,只能急转过身子,用背护住驩儿。倏忽之间,那刺客已经冲到囚车外,举斧就砍,咔嚓一声,木笼上横梁登时被砍断。
  那刺客继续挥斧,从木笼缺破处,向硃安世头顶狠狠砍落,硃安世忙抬起两条腿,扯紧脚上铁链,挡住刺客斧头,脚腕上铁环猛地一勒,疼得他呲牙咧嘴。
  驩儿被惊醒,见此情景,急忙缩到笼子内角。那刺客毫不停顿,连连挥斧猛砍,咔嚓咔嚓,几根木栏接连被砍断,硃安世只能用脚上铁链左遮右挡,木笼里没有多少腾挪余地,稍一不慎,斧头滑过铁链,撞到脚踝,虽未砍伤,也已经痛彻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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