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马克思主义老太太首先环顾四周,最后把眼睛放在任品身上,任品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那我说几句。从目前的情况看,资产阶级自由化又有所抬头,一些人通过写文章,公开歪曲党的历史,攻击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煽动对党和政府的不满情绪,主张搞西方式的多党制和议会民主,搞经济私有化,搞指导思想多元化,为受处理的资产阶级自由化分子鸣冤叫屈等,大有回潮之势。对此,我们应密切关注,高度警惕。”看着马克思主义老太太不断点头,他又说,“现在,西方资产阶级,及他们在中国的代理人大力宣扬西方的文化和制度,如宣扬西方的民主、自由和人权思想,传播资产阶级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炫耀西方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制度等。另一方面竭力瓦解社会主义的精神和斗志,如夸大我国制度存在的问题和矛盾,丑化党和社会主义形象,煽动社会的不满情绪,有时甚至直接运用宣传机器造谣惑众,散布资产阶级自由化分子的政治主张,鼓动群众开展反党反社会主义活动。”
任品刚说到这里,战玉书啪的一拍桌子,厉声问道,“任品,你这是帮助天佑吗?你这是扣大帽子!非要把自己的同志往资产阶级那边推不可?人民群众最痛恨的是贪官污吏,如果一个党一个政权的腐败现象非常严重,那就会失去民心,导致覆舟。应该看到,我们党政内部的腐败现象己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不仅案发率高,涉案金额大,面广程度深,而且涉案的干部数量多,职级越来越高,给党和人民造成的损失也越来越大。尽管搞腐败的都是背叛党的宗旨和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败类,但为腐败背黑锅的却是党和社会主义。我问你,你看过天佑的文章没有?他主张什么你清不清楚?作为大学四年的同学,张口就往同学身上泼脏水,我看你就是人品有问题。”
大家谁也没有想到,平时跟天佑关系并不怎么好的战玉书此时能仗义执言,特别是当她拿出天佑给她们团刊写的文章以后,大家开始为天佑抱不平,说天佑是个好学生,群众关系好,热心助人,肯于钻研,不应该受此不公平的待遇。整个民主生活会立刻乱了套,马克思主义老太太见势不妙,匆忙宣布散会。
一计不成又生二计,马克思主义老太太又向学校有关方面反映,要处分天佑,最后,还是战玉书找到跟她关系比较好的领导,那领导最后说,“天佑毕竟是个学生,因为几篇文章就处分他,这会影响他的一生前途,再说,如果非要在我们学校弄出个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典型,不是也证明学校党委在前一时期的工作有重大失误吗?”此事到此不了了之。如果你丢一块石子在一池止水的湖中央,一圈又一圈的微波就会从中荡漾开来,而且愈漾愈远,愈漾愈大。这件事尽管当时还没有受到天佑的重视,但是对他未来的影响却一直存在。
在天佑受到很大压力的时候,刘国强派人送给天佑一本他写的书,上面写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天佑知道,这是老师教育他,得志就要造福社会,不得志也要修身自洁,不与恶势力同流合污。
日期:2008-2-9 8:37:00
杨成辉终于发现,钱佩玲跟陈海涛搞到一起去了,他痛苦异常来找天佑商量,天佑问,“你确定无法挽回了吗?”杨成辉点点头,天佑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一切就让它过去吧,天下属于你的女人也许还没有遇到你。” 不过见他这么沮丧,天佑还是起了恻隐之心。他想帮助杨成辉。“这样吧,我帮帮你。”杨成辉问,“怎么帮?”天佑说,“我去约她同你见面。”于是,天佑先去找了陈海涛说了钱佩玲的事,谁知,他居然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就是跟钱佩玲玩玩,没想到她这么认真?”看着他的流氓嘴脸,天佑上去就给了他一拳,结果反倒把陈海涛打乐了,说,“你不看看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这种思想。”一句话,搞得天佑打不下去了。结果,还没等天佑找钱佩玲,钱佩玲又和杨成辉好了,天佑想跟杨成辉说说,其实钱佩玲已经跟陈海涛那个了,可是,看看杨成辉的幸福劲儿,他又不好说了。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有时欺骗是善意的,如果他把真相告诉杨成辉,杨成辉一定更受打击,说不定还会和他反目成仇。
这时候,一个非常不祥的消息传来,据消息人士透露,今年的毕业分配,全体学生一律要分配的学校,不准进党政机关,大家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又无可奈何。
这天,天佑正在宿舍里跟杨成辉、王旭、胡威几个人喝闷酒,忽然有人来找,天佑出门一看,原来是张岚妈妈。她见到天佑就说,“我找你有事,请你跟我走走。”
走到校外,找了个小饭馆,天佑发现张岚爸爸张天翼也在,他叫了声,“伯父。”张岚爸爸,眼睛有些飘忽,说,“坐吧。”天佑心里有些忐忑,坐在那里,看着一桌子菜,不知道张岚爸妈找他有什么事情。
还是张岚妈妈开始说话,“天佑,你和张岚的事情已经有好几年了,我们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也就默认了。可是,现在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为了你毕业分配的事情,我们找了很多人,希望你把你留校或者是留在市里的某个单位。但是,现在看来,情况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首先是大环境,你们这批学生现在原则上是哪来分哪儿去,二是你个人,因为你写的一些文章,现在你属于控制对象,分配更是要严格控制。你明白我们的意思吗?”天佑点点头。
张岚妈妈接着说,“天佑,你知道,张岚爸爸做了很多年的右派,吃了很多苦,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很艰难。中国这个政治环境谁也不知道哪天会变成什么样子。现在,张峰在北京的处境也很艰难,现在他已经不能教书了。而你,现在这种情况,说不上哪天就会……天佑,我真不想我的女儿会走我的老路。”
天佑感到心里很压抑,呼吸很困难,此时就像有块烙铁在他心头烫着,他痛苦万分。
也许是看天佑很难受,张天翼把一杯酒放在天佑面前,说,“天佑,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思想的孩子,我们也真心地希望你能幸福。可是,目前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做?”
天佑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伯父伯母,我一切都明白了,我承认,我喜欢张岚,但是,我也明白,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幸福,而不是让她痛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们放心。”
张岚妈妈忽然眼里流下泪,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天佑把张岚爸爸妈妈和自己面前的酒杯到满,端起杯,“伯父伯母,我敬你们一杯酒,尽管我从心里不愿意放弃我对张岚的这份感情,但是,理智告诉我,是到结束的时候了,来,我敬你们一杯,请你们放心,我不会为了自己而害了你们的女儿的。”
临分手时,张岚妈妈对天佑说,“你能不能等你分配以后,再跟张岚提出分手?这样,可能对她伤害小一些。”天佑点点头,咬咬嘴唇一声不响地走了。他感到心里有点剌扎。他意图安慰自己,却又不能够。他失魂落魄地在校园内走着,不能思想,也无法思想。他只是感到剌痛,只是感到疲倦,心灵上的疲倦。有一种隐隐的,永远失落的感觉。他的心是空空的,灵魂也是空空的。当他走到教师宿舍的下面,看着张岚的窗在亮着灯,他知道她正在复习,天佑这时竟突然萌生了一种特别强烈的绝望。
有一种东西,在那个初夏的夜晚像风一样突然袭来,让你措不急防,无法安宁,与你形影相随,挥之不去,天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看不清它是什么,只能称它为厄运。
跟张岚爸爸妈妈谈过话以后,天佑就如行尸走肉一样等待毕业。同学们都在四处托人找关系,天佑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决定,也不再去挣扎。第一是因为自己家里没有钱,二是因为自己已经被政治的魔掌控制了。
这天,晚饭后他独自来到文史楼下面的花坛边。天很热,花坛里的花五颜六色地生长着。他望着对面几个打球的学生的心一阵剧痛,这种痛很快弥漫开来,一时间无法实现的雄心、永远盼不到的希望、全部的过去,都涌现出来,化作钢针,刺痛着他的心。
“天佑,”他还以为是幻觉,张岚穿着一件花裙子走过来,看上去非常合体。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走。“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我到宿舍找你,你不在。你怎么也不来找我。”天佑勉强地说,“我不是怕耽误你复习嘛。”
“天佑。我知道最近你很痛苦,很累,但是你别担心,还有我呢。你放心,无论你分到哪里,我都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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