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9-25 21:01:00
　　小城不大，王家不远，我们只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虽然家里面好赌的人多，家产败的也多，但或许是祖上太过富裕，王家的屋子，比周边的人家都要大上不少。只是墙面和砖瓦都有些残破，或许是很多年没有休整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王家没有什么哭泣声，反而有两个儿童在门口玩耍。
　　中年人见到他们，便喊了声：秀梅！秀梅！
　　一个身材略微肥胖，但看起来和和顺的妇女从屋里走出来。
　　把小莫和正飞带一边去，郑师傅来了。
　　那位叫秀梅的妇女看了眼老爷子，连忙拉着两个小孩躲到一旁。
　　进了王家便可以看到，院子正中放了一个凉席，上面有一人用白布盖着，那就是王老二了。
　　老爷子眉头一皱，问：小五，你这是要立刻下葬？

　　中年人嗯了一声，随后脸色有些尴尬：最近铺子里生意太忙，要说放家里吧，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也是怕扰着爹，倒不如快点下葬了好。
　　这个随你，我不多管。老爷子走到尸体前，揭开白布看了看，随后抬头问：你爹遇着什么事儿了？
　　中年人苦笑一声，说：还不是一个赌，他把家里的龙凤扇拿去典当，结果没多大会就把钱输光了，然后就……唉！
　　典当？我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想起在典当铺遇到的那老头。听伙计，他也姓王，而且也是好赌。这俩人，该不会就是同一个吧？
　　这时，早已拿了东西跟上来的四哥上前，我也正好跟着。老爷子瞥我一眼，没有吭声，但我却被他这一眼吓个半死。不得不说，跟老爷子在一起相处时间久了，没病也能吓出几分来。

　　老爷子把白布放下，对中年人说：去找几块不透光的黑布来搭个架子，再把你爹的碗拿来。
　　中年人连忙去找布和碗，老爷子则对四哥说：王老二是赌输钱，出了心火。这赌火最是麻烦，越烧就越旺，你去井边刮一点海底水来。
　　四哥放下东西，往院子那边走，我不敢跟老爷子单独相处也就跟着去。
　　一边走，一边问：四哥，井底下能刮出来海水？
　　不是海水，是海底水。四哥说着，已经到了井边。他从旁边拿了个瓢，往井壁一刮，立刻就刮上来一层绿油油的东西。
　　这就是海底水。四哥说。
　　我愣了愣，真是没什么想法了。这明明是藻，怎么就变成什么海底水了？
　　四哥看出我的疑惑，解释说：井阴深，里边的东西最寒，这海底水也只是我们殓尸行的名。听师傅说，这东西是能扑阴火的。
　　我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迷信的说法。很多东西在各行各业中，名字都不一样，这也不是很稀奇。不过扑灭阴火的说法，就有些鬼神了。至少我是不信这种东西，能扑什么阴火，再说了，阴火是什么样？
　　阴火就是人走了之后，因为怨恨引起的火，常人是看不到的。但是如果不扑，就容易诈尸或者什么的。
　　这是四哥的解释，但对我来说，除了迷信俩字，就没别的了。
　　也难怪老爷子脾气古怪，经常搞这些神神呼呼的东西，谁还能正常？
2010-10-9 17:55:00
　　没多久，王家老二就让人取了布来。在老爷子的指点下，一个简易的灵棚很快搭了起来。
　　我原先见过别人家的灵棚，那些都很大，长宽足以放下两口棺材。可王家这个，顶多能遮掩住尸体。
　　老爷子取了水藻，用手搓了几下，然后摊开王老二的胸口衣物，把水藻抹在上面。
　　要我说，这就是一个迷信的形式，根本没什么作用。一层水藻罢了，除了让死人身上多一些外物，还能做什么？可老爷子却偏偏做的十分认真，好似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般。
　　给王老二合上衣服后，老爷子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其它部位，最后拿着放在一边的白布擦干净了手，说：去老滚子那给你爹订口棺材，回头我选个日子葬了吧。
　　已经让人去订了。中年人看看他爹的尸首，问：郑师傅，您看这几天的守灵？
　　老爷子眼珠子一瞪，说：怎么的！？你爹再没用，可也是你爹，连几天的灵堂都不愿意守了！？
　　中年人连忙摆手，一脸苦笑：郑师傅说的哪里话，我是这样的人吗。只是，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你说我爹就这样摆着，就算回头入了棺材，可我怕孩子再……
　　老爷子一挥手，道：让秀梅把儿子带回娘家住几天，事儿办完了再回来。嗯，你赶紧去把你大哥找来，灵堂无长子算个什么事儿！
　　行，我这就再去找。中年人唉的叹口气，转身就出门了。
　　老爷子见他出了门，就说：老四，你去找几块木头刻成麻将的模样，回头入殓的时候，给他挂身上。
　　四哥看了眼王老二的尸体，欲言又止。老爷子叹口气，道：这浑人一辈子好赌，临死还是赌死的，要不给他点喜欢的玩意儿，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儿来。
　　四哥哎了一声，找木头和刀去了。偌大的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我和老爷子两个活人，旁边呢，则躺着一个因为赌输钱急死的滥赌鬼。
　　不得不说，来小城这两天，我胆子大了许多。包着尸骨的泥巴敢坐上去，死过人的矿井敢下去，就连这刚死不久的人旁边，也敢站着了。
　　不过胆子大归大，我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就没话找话问：老爷子，你和这家人很熟？

　　老爷子嗯了一声，瞄了眼王老二的尸首，说：他与我相识几十年，也算从小玩到大了。而且几十年前，他还帮过我一个大忙，也算是个恩人。你可别看他如今落魄的跟叫花子似的，当初我俩年轻的时候，他们家在这一片儿也算是个大户。不说家财万贯，但也称得上富贵一方，唉，就是一个赌！
　　我听人说，王家祖上干过摸死人钱的活？
　　你听谁说的？老爷子盯着我看，没等我回答，便点头说：他家祖上是干过这活没错，要不然，哪来这么多钱给他们败去？哼，这就是报应，挖人家祖坟得了钱，结果还都要还回去！
　　老爷子，你听过他家祖上挖人坟头的事儿？讲讲？
　　老爷子眼珠子一瞪，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讲什么讲！你要听，回头自己问王家老二去！看人揍不揍……
　　哎呀，郑老爷子什么时候来的！？小五，你怎么也不早跟我说，这事儿哪能让你去请，不合规矩呀！一个突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抬头一看，一个身材高大却极为瘦弱的汉子从门口走进来。他一边走，脸上堆着笑，嘴里却不停地训斥着跟在后面的那个中年人。
　　我一听就明白过来，这位，八成就是王家的老大了。
　　果不其然，这位神仙一进门，老爷子立马就发火了：你个混账东西，你爹死在赌场，你也想去是不是！？小五要不是把这地都翻开也没找到你，能自己跑去请我！？你还在那……赶紧给我滚过来！
　　瘦弱汉子一声也不敢吭，只是埋怨的嘀咕几句，很是听话的走了过来。老爷子手一指，说：跪下！抓把土抹脸上，给你爹磕三个响头！

　　我一听顿时乐了，老爷子这不整人嘛。磕头就磕头，往脸上抹灰做什么。
　　可那汉子没二话，立马抓了把土抹脸上，砰砰就是三个响头磕下去。他这边磕着，老爷子则念叨着说:王老二啊，你家王铮来望你了，他赶路耽搁了，你也别怨。看看他这一身土，那都是急啊，你也就安安心心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