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鞋垫是我们这一带特有的东西,说明白点就是给自制的鞋垫子绣花。以前我们这边的姑娘出嫁之前都要给她的新郎官做一双鞋垫,上面要刺绣上并蒂莲连理枝一类的图案,而且还得绣上几个字,诸如花好月圆,百年好合。那时候的姑娘不讲学识,有没能耐的唯一衡量标准就是那双手够不够巧,鞋垫子要是刺的好,婆家就会喜欢,要是刺的不好,就会遭人嫌。不过那风俗到我们还小的时候就已经绝了,现在都根本不讲这玩意了。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见过我师父穿的一双鞋垫,上面绣的什么已经看不清了,因为那鞋垫早已经被踩穿了,然后缝缝补补了不知多少次。我只见过我师父用过一双鞋垫,就是那双。
当时我跟小宝说起这个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开开玩笑。小宝也听出来我不像是说正经的,就问我家里还有没什么好吃的。
这丫头敢情除了吃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过我家里确实没什么吃的了,连泡面都已经全给公子寻连吃带拿消灭了。
不过这倒不是难事,有我大师兄厨师长坐在旁边,还愁没好吃的。当下我朝小宝摇摇头,然后指了指大师兄:“我到圩上卖点菜回来,让大师兄给你整几个像样点的。”
小宝一听就来劲了,赶紧点菜:“我要花卷。”
我点点头,拿了车钥匙就出去了。
我大师兄当年一把厨勺横扫大半个粤北,厨艺好自然不消说,用其他厨师赞叹的话说,一块豆腐也能雕出九十九只麻雀来,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因为他一般做的不是粤菜。我大师兄厨师长擅长做的是浙江的杭帮菜,尤其东坡肉和宋嫂鱼羹,更是堪称一绝,而且摆弄海鲜同样颇有心得,梭子蟹乌贼之类的做出来无不色香味俱全。当时我们县里有个什么领导干部吃过厨师长下厨做出来的东西后,竟然意兴勃发,冒充斯文提起毛笔就刷刷抖落两行大字,还自己装裱好送给我大师兄,说给他挂在自家堂前,可惜那字实在看了让人喷饭的冲动都有,大师兄那次算是难做人了,收也不是,拒绝就更不是了。这两行字内容虽说也是平平无奇,但用在我大师兄身上,算是用对地方了,这两行字是:美味招来天外客,香气引出洞中仙。
这几样菜要说标准材料我们这山旮旯也地方买,但是替代品还是有的。而且估计这替代品也不必标准材料差到哪去。
我们村里离小镇不远,三五公里的事,一支烟功夫就到了。
这样的小镇停车也是个问题。本来街道就小,你再把辆车摆上去,人就没地方走了。我们小镇停车倒有个特定的地方。
这地方在镇政府旁边。那里本来有个破公园一样的地方,不过我们初中时就荒废了,现在就剩些残墙断壁,一派颓丧。破园子中间有间破屋子,建了一半就没建了,所以一层就一直空着。后来有人就把它弄成了个停车的地方。
这地方有些阴森恐怖。一般只有停车的人才到这里来,但这个小镇除了镇政府里面那些腆着啤酒肚的,就没几个有车了。镇政府那些车人家政府大院里停车场跟星级宾馆似的,傻了才停到这破屋子来。所以这破屋子整天也没几个人会过来,加上本身里面就阴阴的,外面又是个破败不堪的废弃园子,那恐怖就可想而知了。
当时我就直接把车开到那破屋子去。
那是一间已经发黑的红砖两层建筑,从外面看墙上布有丝丝缕缕蜿蜒蛇行的细小裂缝,里面因为没建有窗户,一片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我一进去就有点怕怕的,赶紧停好车拔了钥匙就一路跑出来。
我们小镇有个又脏又乱的肉菜市场,现在已经是薄暮时分,应该还有不少小贩在摆摊叫卖。我一进那市场,就看见公子龙和公子寻蹲在他们肉档后面,公子寻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老子就在抽烟。
这爷两还真有点速度,从我家回去后就到这来把档子支起来了。老师长拿手菜里就有东坡肉,赶巧要买肉,我就走到他们摊前。
我说:“龙哥,给我来五斤五花肉。”我以前没怎么买过菜,不知道要多少,就乱喊了个数。
公子龙回头一看是我,脸上的笑又绽开了,多多多几刀下去,割出一块肉,放称上一过,五斤半。
这王八蛋真他妈黑,我知道这半斤肯定是故意割多的,知道多出那么一点我也不好意思不要,这么一来他就多卖了半斤。
我给过钱后把肉依然放他那里,然后又去买其他东西。
这小市场东西不多,野味可不少。
我们这里有一种野生的食肉鱼,叫作鳞哥(还是音译),样子像蛇像鲶鱼,不过比两者多要短些,因为性情凶猛,所以得了个鳞哥的名字。这种鱼我以前常吃,跟一般食肉鱼有点不同的是,其肉又鲜又嫩,甜美异常,做宋嫂鱼羹,这东西合适。
我在卖野味那一带看了看,果然有两三个摊档捅里装有鳞哥,我挑肥大一点的那家,买了两条,连水一起提了,然后又买了一斤多山溪里面的石蟹,还找个小面包店买了点花卷,又胡乱买了些零食,就往公子龙摊子走。
公子龙见我提了这么多东西,就朝一边的公子寻喝了一声:“死崽子,还不帮建国叔提东西。”
公子寻努努嘴,提上我刚才买的肉,又接过装鳞哥的水袋,就跟在我后面。
幸亏有公子寻跟着,不然这次我肯定就得死翘翘了。
公子寻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不出身上有伤的样子。
我问他伤怎么样了,疼吧,小伙子吃过我的泡面后,跟我已经亲近多了,跟他爸话不多,跟我一说起来就叽叽喳喳个没停。
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停车那个黑屋子,虽然说这次有两个人,可我还是心里起了一层寒意。
我开了车门把手上的东西放了,正要转身接公子寻手上的东西时,突然,脚下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踩碎了。
借着手机的光线,我低头一看,脚下是一堆田螺壳的碎片。
田螺壳!我心下一惊,刚想往后一跃退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哇——
车底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我的一只脚已经被车底伸出的一只黑手一下抓住了。那只手抓住我的脚踝就猛地往里面一扯。
啊,我惊呼一声就被扯倒了,赶紧伸手抓紧车门。
公子寻站在一边刚反应过来,把东西往旁边一放,就冲过来两手捞进我腋下使劲往外拉,无奈哝哝姐力气大得吓人,我们两个都拉的咬牙切齿,我的身体还是止不住一点一点被缓缓拉了下去。
没一会儿,我整条腿就全部被拉下去了。
这时,看上去略显孱弱的公子寻表现出了和他的身材极不般配的巨大勇气。
他松开抓紧我的手,冲着车底说:“叔,我爬进去看看。”
我还来不及摇头,小伙子就已经身子一扒爬了进去。
公子寻一爬进去,里面哝哝姐的叫声就剧烈起来,接着我的脚踝部位出现了凶猛的拉扯,一会儿往外,一会儿往里。
哇——哇嗷——
哝哝姐叫的越来越迅疾,声音也越来越大。
接着,我感觉脚踝突地松了,赶紧把脚缩回来。
里面却越发的惨烈了。
公子寻和哝哝姐肯定已经扭打在了一起。
车底有布帛被撕裂的的声音,也有身体在地面上快速摩擦的声音,更多的是手肘或者膝盖碰撞车子底盘的声音。
突然,下面传来啊的一声,我听出来是公子寻的惨叫。
他中招了。
接下来的声音比较规律一些,主要是呼吸不畅的咔咔声,和脚踢打地面和车底盘的声音。
糟了,公子寻被哝哝姐掐住脖子了。
想起小伙子刚才为了帮我把腿拉出来而钻进车底的情形,人家为我都拼了命了,我要是袖手旁观那就太没心没肺了。于是我把手机的灯打开,身子扑下也准备往里爬。
爬进去之前,我用灯照了下车里的情形。
里面的场景,实在太让人震惊。
我比较关心的是公子寻怎么样了,所以第一个找的就是公子寻。
公子寻已经侧躺在车轮旁边的地方,身体微微蜷缩着,我灯光在他脖子上照了照,上面已经有一个还在流血的小口子,不过奇怪的是并没有被什么东西掐着。
公子寻就那么躺着,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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