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的越南新娘》
第51节

作者: 新会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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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7-01 23:50:26

  看着俺真的泪流满脸,老大娘大惊。
  因为在她面前,俺从来是一个不轻易流泪的孩子。小时候因为太倔强,她时不时用暴力解决制裁俺,但不管她用手掌还是棍子作武器,俺从来不当着她的脸流泪。
  所以,她一直认为,俺是坚强的革命战士,头可断,血可流,惟独泪水不轻弹。
  一个从来不哭的人,突然大哭,还是可以吓坏一个无知妇人的。老大娘忙安慰俺说:“哭什么呢,猫死了就死了,下次再买一只嘛。”可是下次买的另一只,还会与这只一样么?俺更觉委屈,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理解自己了,就算是自己的父母,也不懂得自己的心。
  无法自拔,只好伤心流泪。
  这件事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家中诸人取笑俺的理由。为一只猫而大放悲鸣,在他们看来是一件可笑的事。
  可是谁的心中,会没有自己的伤心事?只是俺当时的心事,与一只猫有关而已。这与张三为一个女人而伤心,李四为无法升官而伤心,所流的泪水都是一样的。只要不是演戏,泪水都是真实的。

  作为老猫的惟一好友,俺要追究它的死亡原因。
  老大娘说,某天,老猫把几只小猫喂饱后,就跑出去玩。晌午的时候它回来了,嘴里还叨着一只半死的老鼠。它把老鼠放在厨房里,边逗边玩,老鼠一动它就扑上去,老鼠不动它就站在一边看。
  以前,它也玩过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平时老大娘对它搞的这种游戏是很生气的,因为不喜欢它把老鼠弄回来吃,你要吃就在外面吃嘛,眼不见为净。可是老猫虚荣心强,老是喜欢把老鼠捉回来,在主人面前表功,结果弄巧反拙,每每让主人大骂。
  虽然经常被骂,可是这家伙依然不长记性,虚荣令它常常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很可悲,这只老鼠估计是刚吃下老鼠药不久的,而老猫刚好就抓到它,所以后来它毒性发作,竟然当场在厨房里毙命了。老猫以为老鼠让自己玩死了,欢呼一声独自开餐。那些小猫还太小,没有参与这顿盛宴,因而多活了几天。
  半个多小时后,老猫毒发,大概是肚子太痛了,它就在厨房里翻滚惨叫,后来竟然还跑出屋外。老大娘当时还不知道老猫已然中毒,过了十多分钟左右,大概老猫知道自己要死了,又去而复返,冲回来看着几只小猫惨叫,老大娘觉得不妥,正想细看,它却又迅速冲了出去。

  再也没有回来。
  傍晚,邻居二娘告诉老大娘,说俺家的母猫在村边的树下死了。因为她曾经借过老猫回家捉老鼠,她认得是我家的猫。
  老大娘跑去看了一下,真是老猫,双眼圆睁,肚子胀得很大。死的时候,它一定很痛苦。
  在农村,猫吃了中毒老鼠死亡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人们司空见惯了,不以为然。可是对当时的俺来说,天塌下来了。
  很伤心地哭。
日期:2010-07-02 21:51:27

  老猫死了,剩下四只要吃奶的小猫。
  老大娘把粥拌上咸鱼水喂它们,可是它们坚决不吃。一直在喵喵地叫,直叫得声嘶力竭。
  一天天过去,原本肥胖可爱的四只小猫,变得瘦骨突起,奄奄一息。不足一个星期,先后追随老猫而去。

  曾经的热闹和欢乐,归于沉寂。黑乎乎的厨房里,仍然堆着高高的柴草,可是没有了老猫,俺觉得屋里是空荡荡的。
  那天晚上,俺默默地坐在村前的大榕树下。
  月色很好,中秋前的月亮,从来不会令人失望。
  村里的新闻工作者和评论员一如既往地在大榕树下说三道四,忧国忧民,似乎缺乏他们的参与,地球将会在当晚停止公转。
  第一次,俺理解了在众人的喧哗声中,自己却很孤独的滋味。
  这种负面的情绪令俺很是抑郁了一段日子,直到放完国庆节的假期。

  回到学校,依然如此。
  学校组织了作文大赛,题材和题目都是自拟。俺也写了,题目是《老猫》,写老猫的故事。
  不记得当时是怎样写的了,只记得在所有的获奖作品中,大家都在赞美伟大的祖国,或者歌颂伟大的人民,还有就是感谢伟大的父母和人民教师。而俺,竟然在为一只死去的猫而哭泣。
  一比之下,立见高下,俺实在是胸无大志,愧对全国人民。
  也难为了学校的老师,竟然想方设法给俺评了一个一等奖,原文张贴在黑板报里供众人瞻仰。俺也因此受到惩罚,多了一个“老猫”的外号,不但班里的同学叫,外班的同学也叫。直到现在,翻开毕业时的同学录,同学们仍然在热热闹闹地叫俺“老猫”。

  老猫以这种悲壮的方式,成全了俺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扬名立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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