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某一天,武汉的气温骤然从十几度降到了几度。昨天还在穿单衣的,第二天加一件夹克也觉得冷飕飕的了。桂花那时在校园里各个角落里开着,香溢四处,晚归的时候,香味自始至终堵着你的鼻子,由远而近,由浓到烈,让你思维缓慢,听觉迟钝。
走在路上,两边粗大的梧桐树遮住了天空,阳光很耀眼但是不够热情。冷沁的风,偶尔吹落过分柔弱了的梧桐叶子,旋转着落下,叶肉是黄的,但是叶梗还是绿色。最后哧地一声,掉在地上,这一年它终于等到了归属。而它并不知,这无意的作为,让诗人的眼睛变得湿润,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又一个夏天过去了,余生之中,不知又少了多少片油绿的叶子,那些枯黄而被风催落的秋叶,似乎变成了默念者头上的华发。
寝室的人,开始对这个学校不满起来。埋怨这里不如华科大的新潮,不如华师大的别致,不如武大的庄重。口口声声吹嘘在武汉高校中堪称一流,煌煌上庠,学生不像学生,没有一点书卷气息,流里流气,学生干部轻下媚上,满口官腔,老师中也多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学校食堂又贵又难吃,商店光买假货,坑蒙拐骗,楼房破破烂烂,寝室随处漏风,道路坑坑洼洼,自行车在路上横冲直撞,洒水车把泥水渣滓往路人身上溅,就连十字路口的那根电线杆的位置那么不合理,堂堂d大人居然也可以对这些见惯不惊……闲聊的时候,常有人感叹自己的同学在北京混的,日子过得多么逍遥,说首都那才是人居住的地方。有的后悔自己当年不听劝告,死心眼地要来d大,当时轻信了招生宣传手册上面的吹嘘,百年名校,山水名流。
大学就这样,由于高中的时候把它想得太完美,进了之后总会令人失望。d大自然有她的动人之处,风景人物,无不耐人寻味,只是欣赏美的眼睛,不要离太近。有的人埋怨了一段时间,去了武汉的其他高校,回来后才觉得d大的学生在其他学校也可以扬眉吐气,心里便自足了。有的人一直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填清华北大,鱼游浅水遭虾戏,心里愤愤不平,四年都在追悔和抱怨中过去,高傲自负而且不屑于付出,结果他能从d大带走的,只有一张盖钢印的文凭。
这一切都被余浩淼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每天都能看到不同的陌生的面孔,有些会慢慢熟悉,有些继续陌生。聚在一起的人,彼此只了解各自的现在,对于以往,相互不知也不在乎。大家都付出热忱,但是都有所保留,半真半假,半推半就地维系着保持距离的关系。这里有足够的新鲜人让你去认识,也有足够的地方让你撇开你熟悉的人,找一个幽静之处去做漫无边际地冥想。
余浩淼喜欢骑着单车,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不时停下来去看看路边的盗版书摊,草草地翻几本书,有看中的就掏钱买下来,塞进挎包里继续逛。沿路上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操场上正在踢d大杯的总决赛,周围的椅子上坐满了观众,两边的拉拉队吹着喇叭擂着大鼓摇旗呐喊加油。某个学院的楼前摆满了鲜花,铺着红地毯,军乐团的人排在一边奏着迎宾曲,几个西装革履的外国人正往楼里走,旁边有校领导陪着,后面有人扛着摄影机跟着。经常有来学校里参观的小学生,系着红领巾,穿得五颜六色的,拉着几十米长的队伍,蹦跳着,仰着头,七嘴八舌地闹着,整个看起来就像一条蚯蚓。两三个老师,一人手上都拎着几个小书包,在队伍前后紧张地小跑,看哪个学生脱离了队伍,抚着他的小脑袋劝回去,再三强调不要掉队。校园里自行车,校内公交不停地穿梭,但是碰到小孩子们横穿马路时,都停下来,面带微笑地耐心地等着他们过去再走。学校里有很多岔道和十字路口,对于向左还是向右,余浩淼总是会犹豫再三,最后他想一个办法,如果在这个路口向左,那么下一个路口就向右。结果他是越走越远,于是干脆一直向左或者向右,最后总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日期:2010-01-18 19:34:09
第二学期,余浩淼从冰天雪地的北方回来时,江汉平原上的万物正沐浴着春风。梅吐芬芳,柳枝发芽,梧桐梢头鹅黄的嫩芽散发着清新的香气。阳光和雨露温润着大地,冰冻在地下的希望,开始萌动而破土。万物竞相换新颜,即将妆点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就像在准备一场宏大壮丽的婚礼,隆隆的春雷就是那礼堂的钟声,群芳齐贺,梅柳迎宾,莺歌燕舞,桃李为媒。
赶上早春的嫩寒,余浩淼先去磨山公园看了梅园的腊梅花。那时腊梅的花期已经在众花喧妍之前结束了,枝头空空的,树下的土地被游人踩陷,满地的残红,有的被揉入泥土,有的铺满枯草地,花瓣已干枯。他寻遍了整个梅园,居然没有一株正开着的,无奈地叹息着,心里只是怪自己来晚了,错过了今年,下一次还要再等一个冬天。没有看到这些倔强的报春使者,在彻骨的寒风中,迎着纷飞的雪花不停摇曳的英姿,只是碰到她凋落的情景。多少是辜负了她勇敢的爱,她寂寞的盛开,孤傲地绽放,而又寂寞地凋谢。离开的时候,幸而看见有些冰冷的枝头,有嫩芽长了出来,才有了些许的慰藉。
再之后,春姑娘的手从南方轻轻地抹来,撒下繁花,画上绿叶,春意慢慢浓了。百花盛开,绿红相应,五彩纷呈,看得人已经眼花缭乱了。满世界都飘着春泥的腥味,花粉的香味,让年轻的心开始悸动。
大一的奔放的激情没能在夏天之后延续,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开学后不久就是又一年的新生报到,摸爬滚打了一年的去年的新生,终于是新媳妇熬成婆了。刚开始迎新的时候,继承着学校的光荣传统,给新生最火辣辣的热情,最贴心的关怀,让他们来d大第一感觉就是像搬进新家一样。新生们安顿下来之后,按照程序,军训,唱歌,开学典礼,社团招新,新生运动会。他们这才恍然大悟,一年光阴飞度,今年自己已经不在是舞台上的主角了。
这一年,奶奶和外公相继去世,家里念及路途遥远,一直瞒到他回家后才知道。他之前只经历过家里亲戚小孩出世,亲朋聚贺的喜庆,却没有经历过亲人辞世的悲伤。尤其是在走之前还在车站里叮咛嘱咐他远行照顾好自己的人,一回来便隔世,留下两座孤坟,情景好不凄凉。爸爸妈妈在坟前泣涕连连,余浩淼双膝跪在黄沙地上,低头默不作声。他脑子里闪现出无助地恐慌,所有的人,至亲至爱的,包括自己在内,无一能免地都将离开尘世,终点就在这半抔黄土,一盒烟灰。莫非时间真的没有一件东西是可以永恒的吗?一切的宿命都是泥土,那么泥土应该是永恒,可泥土不懂爱。
回校之后,觉得身心疲惫,卸下了班长的职位,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应付新开的专业课和厘清那些萦绕在脑中的困惑。
生活很沉闷,一切都中规中矩地过着。
日期:2010-01-19 09:21:13
余浩淼在大二的时候由于和社长颇有交情,被升成副社长,负责对各版编辑好的初稿进行审查和校正。林如海有老社长的栽培,在他临走的时候安排林如海做了副社长,专门负责帮作者修改文章中的文法方面的错误。
桐叶飘零时,余浩淼无事在校园中漫游,无意捡到一张校园卡。卡主叫岳婉如,管院工商管理专业,性别女。时候尚早,余浩淼便特意在原地等着她来寻。
这姑娘的形象远不如名字温婉,头发有些自然卷,而且留得出奇地短,两只耳朵生生地露着,乍看就像一锅盖扣在头上。脸上的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但是目光流露出的却是这个人的桀骜不驯。卡面没有任何保护,可见主人是个粗枝大叶的女生。
岳婉如是幸运的,这种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被她碰到了,果然就有小学生作文里写的那种捡到钱财还在原地等失主的人。她心急火燎地猫着腰,像探测地雷一样在地上扫描,不时弯腰下去翻开枯黄的梧桐叶子找。
“同学,这是你的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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