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好，离这里很近就是经纬广场，正适合散步休息。不过咱们可以先把口罩手套什么都先摘了，省得总被人盯着看。


2009-10-16 23:36:00

　　经纬广场上空空荡荡的，平时每张长椅几乎都会有人占着或躺或坐或睡，到了吃饭的时候也都消失了。
　　我们找了个阳光很好的地方坐下，都不说话。我现在很有吃些东西的胃口，想着午饭可能要被耽误的可能，略有些忧心忡忡。
　　对面的实验小学在拆迁，残垣断壁的一派颓废的气象，街道上也人际寥落，有几个人也都是一副急着赶回家的样子。
　　这个时间一对青年男女在广场上静坐，我得承认看上去确实挺诡异的。特别是女青年面容憔悴神思恍惚，很容易把我朝行止有愧的不良男青年那个方向促进。
　　可我又不能离开或者装出“我不认识她”，只好到处乱看。夏末的阳光不是很刺眼，隔着墨镜可以直视。太阳看起来也就像个40瓦的灯泡。恍惚间想起小时候家里客厅的灯，也就是一根电线从天花板吊下来一个灯泡，上面盖着个跟斗笠一样的灯罩，晚上一开起来满屋子温暖的黄色光线，不像日光灯那么明亮却没一点人情味。
　　耳边悠悠的一声叹气，冰凉彻骨鬼气森森，虽然这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还是全身皮肤起了若干层细小的疙瘩。

　　“我们家在农村，家里很穷，从小我就很普通，学习普普通通，样子普普通通，不管我多努力，到哪里都没有人注意，从来没人表扬过我，也没有男孩子说喜欢我，我也知道自己很普通，从来没有什么幻想，只想着就这么长大，在村里找个男人结婚生个孩子，这辈子也就这么过了。直到从三流的大学毕业，能留在郑州打工，我已经很满足了。比我想象的好多了……”小莫没有看我，自顾自的说着。“遇到赵民时，我就觉得这一切美好的不真实，总担心自己在做梦，总怕哪天一醒，梦就没了……”

　　按照行为学的理论，女性讲话时的习惯是看着谈话对象，好及时掌握对方的面部表情信息。她没有看我，这些话应该不是跟我说的。顺着她的视线，我只看到空空荡荡的天空。
　　她是在跟自己的生活倾诉吧？女性往往会有这样的举动。我觉得她这种情况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美剧里常有。只是在郑州这个地方，还真不知道哪里有这个角色。可即使有的话，我估计也不会去。面对心理医生要倾诉自己的秘密，我并不天真到相信别人有帮我保守这些秘密的职业操守。
　　我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合适。只能安静的听着。
　　我一直觉得小莫是个很平常很普通的女孩子，平常到可以忽略不计，可以不当一回事。可是听她语气平淡的讲着自己的梦想和恐惧，我才突然意识到，即使是平淡如她，对生活也有期盼。
　　是啊，每个人都有期待幸福的权利。
　　比起幸福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另一件更实在的事更困扰我，我越来越饿了，离这里不远有家爱德酒家的辣子鸡很不错。可是看小莫茶饭不思的架势，跟辣子鸡显得格格不入。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手机响了，不认识的号码。我叹口气，希望是有人请我吃饭。

　　“是赵明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公事公办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
　　我心里一颤。这种语气、这种先确认身份的问话我只接到过一次，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迟疑着“嗯”了一声，对方接下来的话让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我是二七公丨安丨分局刑侦中队的，找你了解些情况，下午两点半你来一下。我们在淮河路和淮南街交叉口向南50米，我姓田。”
　　没有等我回答，那边就挂了。
　　刑侦中队……我的头嗡的一下。看来真的出事了。
　　“丨警丨察……刑侦的……让我下午去一下。”我的声音干涩。
　　小莫的脸唰的一下，白的吓人。她紧紧咬着嘴唇，好像要阻止那一声“啊”冲口而出。
　　过了一会，她说，“我跟你一起去。”


2009-10-20 01:29:00

　　田警官（后来我知道他叫田宏宇，很有气势的名字，但他坚持让我叫他“老田”）看起来不怎么象个丨警丨察，我的意思是不怎么符合我对丨警丨察的印象。浅色的短袖衬衣，深色西裤，穿着简单明快，气质稳重中不乏斯文，表情坦诚，笑容和蔼，在我看来他更象个赶去上课的大学老师，大概这也是我选中他问路的主要原因。
　　作为安分守己的好市民，我和公丨安丨机关之间的联系仅限于换发身份证，因为不开车，连交通违章都没有过。突然要被刑侦队叫来问话，心里还是有些惴惴的感觉。大概是中午接电话的时候紧张，我只记得了淮河路和淮南街交叉口，然后往哪个方向就不知道了。
　　我跟小莫在路口举棋不定的时候，正好老田过来，我迎上去有礼貌的咨询，他挺热心说正好我也往那边去，带你们过去吧。等到了门口他带头走了进去，门卫打招呼说“田队好”，我才知道问路问到了丨警丨察，还是位领导。
　　老田出场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之好，大大缓解了我先前的不安，于是我跟他打听这里有几个姓田的，得知只有他一个以后觉得自己运气真不错，一会一定要去买张彩票，听说最高奖都有好几千万了。
　　不过还有一点疑惑是上午电话里那个声音可是冰冷生硬，跟老田让人如沐春风的态度可是天壤之别。跟着老田到他办公室坐下闲聊的时候我说起来，才知道上午是他一个同事帮忙通知的。

　　寒暄了几句之后，老田转入正题，“我说赵明啊，知道找你来什么事吗？”
　　我先摇头说不知道，犹豫了一下又问是不是赵民的事，老田有些吃惊，说他还没问我怎么就知道了。我说我一贯遵纪守法，连治安条例都没有违反过，能够得上来刑侦中队的大概只有赵民失踪这件事了。
　　老田“哦”了一声，点了支烟，把身体坐端正，“说说，你什么时候知道赵民失踪的。”
　　我从昨天晚上小莫来找我说起，简单讲了下经过，还专门介绍了小莫是赵民的女朋友，也是因为担心他有事才跟我一起来的。然后我又问他们找到赵民没有。
　　老田没回答，隐藏在烟雾后面看了我一会，拿起桌子上的电话，“小刘，到我这来一下，叫上小孙、小王。”
　　没过一会来了三个丨警丨察，一男两女，老田说：“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为了节省时间分开来问，小莫你跟小孙、小王她们到隔壁去一下。”
　　莫妍怯生生的站起来，看看我，我跟她说没事，跟警官们详细讲清楚，细节也别忘了，没准就能提供线索帮忙找到赵民。
　　一提到赵民，小莫好像有了勇气，跟着女警走了。

　　只剩下三个男人的房间里，短暂的安静突然压抑起来，我觉得嘴里有点干，咽了一下口水，提出了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田警官，那个……你们是不是找到赵民……的尸体了？”不由自主的，我把老田又改成了田警官。
　　自从中午接到电话，我就一直有这个担心。好像听朋友说过，刑侦部门只负责严重的刑事犯罪，他们的受害人都是非死即伤。赵民不可能去伤人，他跟刑侦扯上关系就只剩下受伤或者被绑架了。这又故意把莫妍支开，更加重了我的疑虑，说出了最坏的担心。
　　对面两个丨警丨察的眼睛赫然睁大，“什么尸体？”
　　“赵民啊。你们不是找到他的尸体，通知我们来认人的？”
　　这两个人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都笑起来，年轻那个丨警丨察，好像是叫小刘的，边笑还边拍着桌子，“尸你个体你个头啊，你还挺能吓人的。”
　　我听出来了，上午就是这个小刘给我打的电话，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现在看真人顶多也就20出头，看来是个新丨警丨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