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的时候正好张大妈也出门准备遛狗，看见我们下来，异常好奇的打量莫妍，见我没有介绍的意思，还主动打听，“赵明啊，这是你女朋友？”我点头笑笑说同事，张大妈撇撇嘴，“同事啊……”，拖长的尾音里全是质疑和暧昧。
　　这些老太太八卦的劲头上来可了不得，我没继续搭理她，莫妍也只是礼貌的一笑，正准备离开，那条死狗可能是见了陌生人兴奋，竟然一下蹿起来，前爪搭上莫妍的肩膀，还伸出舌头去舔她的脸，把我都吓了一跳。张大妈也慌了，用力拉扯手中的绳子，边拉边吆喝，“小宝，你快下来，别给我惹事了。”
　　这么条大狗，我看着酷似狼的，居然叫小宝，要在平时我肯定会笑出来，这会可顾不上。我没有过打狗的经验，也没有趁手的武器，小区的保洁员太负责了，地上连块砖头都找不到，情急之下拿起背包正准备抡圆了往下砸，莫妍冲我摆摆手，“没事没事，别打。”
　　她的另一只手在大狗的头上来回抚摸，还热情的说：“狗狗乖，姐姐要上班了，别闹了。”没几下，大狗就乖乖的放下爪子，缩起耳朵眯着眼睛，比羊还温顺。莫妍拍拍它的脑袋，跟我说：“没事，狗这样是跟人亲热，不伤人。”
　　我惊魂未定的放下包，张大妈凑过来说：“赵明你这个女朋友真不错，我家小宝就是这样，上次把一个女的吓的哭了半天，差点让我赔钱……”
　　我打断她的话头，要不然她至少会讲十分钟，“好了张大妈，没事就好，回头看好你的……呃那个小宝，别再吓着别人就行。我这边还得上班，先走了。”
　　走出院门我才问莫妍，那么大只狗你都不怕？莫妍奇怪的说为什么要怕，我家里的狗都这样。又走了两步，我说：“我觉得那只其实不是狗。”莫妍奇怪的问为什么，我说：“我觉得它应该是狼，色狼。专扑女生的色狼。”莫妍咯咯笑着说我胡说。
　　几天来我第一次看到她笑。
　　到公司时间还早，打了卡，我整理一下手头的资料，正准备出门财务主管站在走廊上叫我。我赶快跑过去问什么事，她先盯着我看了半天，直到我心里发毛，以为是私藏回扣被发现的时候，突然问道：“说！你跟莫妍是不是好上了？”

　　我扶墙做心脏病发作状，“大姐，可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钱算错了。你说的都是没影的事。”
　　财务主管两眼闪闪发亮，充满了发现别人隐私的亢奋，“有人看见早上你们一起来的，昨天她旷工还跟你在一块，老实说，昨天晚上你们是不是住一块了？”
　　她捕捉到我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得意的笑起来，“看看？让姐说中了不是。你小子……”用力朝我肩上一拍。
　　我切实领会了什么叫开碑裂石的掌力，剧痛之下什么也说不出来，心里可把她骂了个酣畅淋漓，有妹如此姐姐想必也不会逊色，boss的日子确实难过。
　　好不容易回过精神，我刚说了句“没那回事，昨天那是碰巧……”，就又挨了一记猛掌，凶手还洋洋自得，“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少装蒜。”
　　莫妍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主管，昨天晚上我是住在赵明家，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生病了，我男朋友赵民托他照顾我的。”
　　我和财务主管的眼睛加起来能超过四个鸡蛋。

　　更糟的是，我回头时看到林玲玲站在走廊另一端，嘴角冷冷的笑。

2009-12-4 16:18:00

　　莫妍端着盆水，里面搭着抹布，看样子正打扫卫生，就这么主动陈述出自身的八卦猛料，客观冷静的语气和平稳的表情，仿佛给财务主管迎头泼了盆冷水，打消了她进一步臆想夸张或者yy的兴致，翻了翻白眼，转身退场。
　　信息公开，充分的公开，是解决危机的必要方法。
　　汶川地震时大量充分翔实的新闻报道，实时的数据公布，在抗震救灾活动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显著的证明了这一点。陈冠希修电脑出事以后，张柏芝勇敢承认事实，也比阿娇的遮遮掩掩要更得到社会公众的肯定和支持。
　　我朝莫妍晃晃拇指，她真是太强了。今天早晨她这是第二次让我吃惊。她只是淡淡的一笑，端着盆子走了。
　　我朝电梯走去，跟林玲玲擦肩而过，她轻蔑对我说：“眼光太差了吧？这种档次你也……”
　　我站住，严肃的说：“差就差点吧，值得庆幸的是还没有差到会看上你这种档次，说明我还有救。”
　　想不到以赵民失踪开头的凄惨事件，最后会是这样滑稽的结尾。

　　其实也不算结尾，因为赵民一直还没有找到，但除了他父母，已经没有多少人想起他。我曾在大河报夹缝里看到他家人登的寻人启事，混杂在征婚招聘和五花八门的供求信息中间，配着张一寸黑白照片，跟他的真人一样平淡的过目即忘，我敢说看过的不会有人记得。郑州据说有700万人口，还是前几年的统计数字，这么多人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要在这城市里奋斗和生存，上学娶妻生子下岗就业做生意，生老病死，平平无奇的赵民在这700万里，多一个和少一个没什么区别。

　　Boss在财务结算时想起了赵民，因为按制度还要给他发工资，顺理成章的就把他开除了，省下这份开支。我也没有再说什么，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莫妍每天按时上下班，当财务室的活动家具，我们见面大多是我去交钱或者领钱，有时候会笑笑，说两句闲话，象一般同事那样礼貌的恰如其分。我几乎有些怀疑，我背着她上楼、她抱着我哭泣这些事有没有发生过。关于我们的八卦消息倒是存活了几天，不过很快就销声匿迹，莫妍还没有足够的美貌引起长期的关注，公司也不是家属院或者行政机关，那里的人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关注别人的隐私，业务员们关心的是个人业绩。

　　我开始很不适应，我们这代人赶上计划生育的国策，都是孤身一人，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是双胞胎以上才有的稀有物品，空缺的兄弟之情只能在朋友之间寻找。赵民我们认识了几乎15年，从高一互相抄作业开始，做任何事情都互相参与，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兄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一个看着毫不起眼，但每天都会在你生活里出现的人，突然消失了，几乎让我再次感受到父母离去时的失落。
　　几乎每天晚上我都很晚才回家，找人吃饭或者打游戏看电影，不是朋友就是客户，这样才能进门以后不考虑那么多直接睡觉。最难熬的是星期六星期天，我一般都窝在家里看剧集看电影。
　　有天正看《超感神探》，有个朋友在qq上留言，说《生化危机5》pc版放出了，快去下，我才发现已经9月18号。
　　虽然已经在360上玩过，但作为玩了10年的游戏，我还是下载安装试了试，特效全开之后，画面效果比游戏机好，最好的地方是联机不用分屏。生5最让我们兴奋的就是双人合作模式，还能互相补血和赠送武器，玩家的配合也比AI更多样化。我兴奋的打电话找人联机，完全下意识的按了赵民的手机号。
　　发现以后，我怅然的挂掉。

　　想了想，干脆把他的号码删掉，反正用不着了。

2009-12-7 01:30:00

　　十三
　　今年是建国六十周年，用报纸标题的说法是“共和国六十华诞”，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临街的商户成排的挂着国旗，放眼望去着实壮观。
　　但七天的长假很难熬。
　　10月1号在家看了阅兵式，胡哥在红旗车上威风凛凛玉树临风，我也跟着心潮澎湃了一把，想起小学的时候，每逢这个节日，老师都要布置一篇命题作文，《祖国的生日》或者类似的什么，大家纷纷写下对国家的美好祝愿。那会天天盼着就是到21世纪实现四个现代化，全国人民就可以达成丰衣足食的美好愿想。今年21世纪过去9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