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我了，朝我举手示意，笑的亲切而温和。我想起《肖申克的救赎》里一句很经典的台词，有些鸟儿永远无法被关在笼子里，它们的羽毛是如此光彩夺目。（原文为“some birds don’t mean to be caged . Their feathers are just too bright”，我翻译的很烂），宋矜矜就是这样的一只鸟。
　　她问我吃早饭没有，从手里提的袋子里拿出盒西萨的小蛋糕，又拿出一杯奶茶，“昨天晚上赶稿子睡晚了，早上来不及做饭。尝个蛋糕，早上刚做的。”
　　我说已经吃过了，心里嘀咕着赶的稿子是不是跟我有关，她不以为意，自己边吃边说：“我这个朋友姓赵，北大生命科学院毕业的，当年差一点就成中科院的院士了……你真的不吃？味道挺不错。”
　　我在她的笑容感召下只好拿了一个。

　　“你遇到的……不，你朋友遇到的事如果他不知道，国内可能就没几个人知道了。”
　　我谨慎的问：“这个赵科学家搞研究的时候……疯不疯狂？我不是怀疑他不正常，而是觉得正常人不一定会接受。嗯，其实说狂热应该更合适。”
　　“疯狂？”宋矜矜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算你问着了。别的不好说，这一点我保证让你满意。”
　　我还没能理解这个笑容传递的信息，她站住了，“这边。”
　　我们停的位置在纬四路集贸市场的入口，宋矜矜带头走了进去。
　　我有些茫然，她是不是想顺路买菜回去？要这样的话，我知道市场里有家酱牛肉不错，可以跟她推荐一下。
　　她走的目不斜视，丝毫不注意西红柿和白菜们的动静，我跟在后面，满头雾水，手里拿着块没吃的小蛋糕。
　　穿过水果区青菜区水产区，她停在一个摊位前，“老赵，我们来了。”

　　生鲜肉区。
　　一个穿着黑乎乎的白罩衣，正背对着我们在案板上哐哐剁肉的男人把刀停住，用力一顿，厚背砍肉刀立在了案板上。
　　男人转过身，头发凌乱，两眼布满血丝，先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朝我们走过来，“怎么这会才来？我都等半天了。”
　　老赵？我当即死机。
　　难道这个看不出三十多还是五十多的男人，就是我们找的人？

　　宋矜矜好像很欣赏我的表情，面对我眼神的询问，很爽快的回答，“没错，就是他。”

2010-1-21 01:02:00

　　我没办法伪装表情。
　　我心里一直期待的是在一间窗明几净，摆满闪闪发光科学仪器和试管烧杯的房间里，一个一尘不染干净整洁的男人从显微镜旁边站起来，略带学究气的跟我打招呼，眼睛里闪烁着深邃的智慧之光。
　　而不是在闹哄哄的集贸市场，面前的台子上摆着几块猪肉，旁边有人说着“给我称块排骨，那块，要肉多那块”，计划里要提供帮助的科学家就干净利落的把排骨切好剁碎，收款找钱。
　　我的意识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老赵（我觉得这个称呼最适合他）擦擦手，跟旁边一个人说帮他看一会，从柜台里走了出来。

　　宋矜矜拍拍我的肩膀，“别发呆了，跟上。”
　　我迟疑的小声问，“你……没……搞错？他真是科学家？研究生物科学的？”
　　宋矜矜说：“没错啊，谁规定科学家不能卖肉了。”
　　老赵停下，明显很不耐烦的等我们跟上。
　　我咬咬牙跟了上去，我这个样子，已经没什么可损失的，也没什么好怕的。

　　宋矜矜真的跟他很熟，两个人聊的有说有笑，老赵也拿了块蛋糕，跟她寒暄，“小谢最近怎么样？”，宋矜矜淡淡的一笑，“还那样吧，他总是挺忙。”我插不上话，看老赵也没有理我的意思，只能跟着走。
　　没走几分钟，我们来到一座普普通通的楼前面，像哪个单位的家属楼，楼道里黑乎乎的不怎么干净，老赵打开一楼一扇门走了进去。
　　我站在客厅里打量，是三室一厅，家具电器也都很普通，具有单身汉住所脏乱的普遍特征，沙发上椅子上到处堆着东西，整体感觉跟主人的形象非常一致。
　　老赵把严重名不副实的白罩衣扔到沙发上，拉了三张椅子摆好，招呼我们过去坐下。
　　我小心翼翼的坐着，身体紧绷，也不知道在提防什么。可能是老赵炯炯有神上下扫视的目光，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生硬的微笑一下，“你好”，自己听着都觉得干巴巴的。

　　宋矜矜“哧”的笑了出来，她笑着说，“赵明你别太紧张了，老赵是货真价实的科学家，比那些科研机构里的冒牌货强多了，不过他很低调不那么张扬。你的情况我已经跟他简单说过了，他也很感兴趣。”
　　好像为了证明对我很感兴趣这句话，老赵把椅子朝我拉近一些，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你再说一遍，从头说。”
　　我被他看的发毛，低下头不跟他对视，又说了一遍我的故事。
　　跟宋矜矜听过的那个版本一样。
　　老赵在我讲的过程中一言不发，我虽然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我结束了以后，他沉思一会，问了我几个问题，第一次看到这种虫子的时间，我那个朋友有没有感觉，比如疼痛、痒、酸或者其他任何的感觉，身体裂开时的先后顺序，是由内到外还是由外及内等等，然后开始在室内来回踱步，有时候低头有时候抬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宋矜矜和我一起看着他来回走动，足有十几分钟，都没敢出声。老赵转了一会，忽然到墙边推开一堆杂物，从沙发后面拉出张黑板，用粉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黑板上很快就布满了我不认识的公式、符号和文字，老赵写一会，看看，再擦掉，然后再写，粉笔在黑板上划过时拖出响亮的声音，手臂在空中挥舞，好像完全忘了我们的存在。
　　我靠近宋矜矜，小声问，“他这是干什么呢？”宋矜矜示意我别说话，“他在思考，别出声。”
　　可是粉笔灰飞的到处都是，虽然我们离的挺远，还是有一部分飞到了我鼻孔里，弄得鼻子很痒。我揉了几下鼻子，没能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老赵被惊醒了，他回头看着我们，很奇怪的问：“你们在这干什么？”

　　我们还没张口，他很严厉的说：“出去，两小时后再回来。”

2010-1-22 22:33:00

　　我被吓了一跳。
　　这样说的时候，老赵一扫先前的颓废，目光狂热，手指弯曲如鹰爪，身上的粉笔灰斑斑点点，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确实有了几分科学家的风采。
　　说完他就转身开始继续写，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反应。
　　宋矜矜拉拉我的衣袖，悄悄的出了门。
　　现在刚过11点，两个小时之后就是1点。

　　在这个时间段、杀掉2小时时间最好的方法，非吃午饭莫属。
　　宋矜矜也同意我的提议，不过做出了部分的修改。我开始想去黄河路那家上岛咖啡，因为我觉得那个环境跟她的气质才一致，她说上岛没什么新意，倒是附近有家做牛肉面的，平时一直想去总没机会。
　　这家店门面不大，里面挺干净，像快餐店的风格，顾客自己去窗口开票。因为还不到吃饭的时候，顾客只有我们两个，服务员比我们多好几个。
　　要了两个面，找个位置坐下，我脑子里盘旋着很多问题，理不出头绪该先问哪个。宋矜矜看着我笑笑，“说吧，想问什么”。
　　我抓抓头发，“这个老赵……他到底是干什么的？真是北大毕业的怎么会沦落到卖肉？”
　　“跟你说过了，科学家啊。至于卖肉，这不是他的职业，只能说是爱好。”

　　我更糊涂了，“有这样的科学家吗？每天卖肉，他怎么搞研究？再说了，卖肉能挣很多钱吗？我听说搞研究都很花钱。”
　　宋矜矜笑的更神秘了，“老赵根本就不缺钱，他随便接个项目，都是上百万的经费，还是美元。他这是大隐隐于市。”
　　上百万经费？美元？大隐？
　　我有点警惕起来，难道遇上了骗子？我见过不少骗子，吹的越大，越逼真，越能让人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