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4-13 8:43:00
没有一个鬼穿过我们。
满大街的鬼挤得走不动,却没有一个鬼穿过我们。
他们怎么今天那么怕我?我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吗?
孟里槐泰然自若牵着我的手所到之处,众鬼纷纷闪避,我们的前面的路途,畅通无阻。一个拖着断腿小腹淌出肠子的鬼,已经闪避不及,伏在地面上,发出“嗷嗷”地惊叫——他把脑袋埋在胸口,叫声凄绝。他的那一条看上去完好的腿,拖拉在地上,老长一根,恰好挡在孟里槐前面。
我惊绝,恐惧地盯着孟里槐,心想:他当真有灵瞳?为什么能看见他?
孟里槐走到那条腿前,虽是目不斜视,可还是下意识做了一个动作。
他抬了抬腿,迈了过去。
日期:2010-4-13 9:12:00
五十二
我说:“爷爷。”
他说:“你说。”
我指了指身后那个已经晕过去的断腿魂魄,比划了半天,没有说话。他回身看了看,目无表情地拉起我的手,嘟囔:“我以为我掉了东西呢!小小孩子,吓了我一跳。”
孟里槐说:“细细,今天爷爷要满足你一个愿望,你说吧!”
我说:“我想见柯嘉。”
我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来,这个事情,怎么都觉得难为情,再说,柯嘉说,他以后有时间还会来看我。
我猛地想起他送我的巧克力还在肖晓家里,被他藏在一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后来他告诉了我,藏在了床底下。
那怎么办?
孟里槐又问:“想好了吗?”
我说:“嗯。”
他说:“说吧!”
我看到那间店铺,热气腾腾,人生鼎沸,高悬在门脸上的匾额上写着:天下第一包。
我咽了口唾沫,说:“我想吃包子,爷爷。”
他看了我很久,似乎不相信我会说出这个愿望。他说:“想吃包子?”
我确定地点头说:“嗯。”
他说:“好。”
他说好的时候,脸上有一丝奇怪的神情闪过,速度极快,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分析了一会,没明白他为什么会有如此怪异的表情,有点惋惜,有点鄙夷,有点冷漠……
这个真是,匪夷所思。
日期:2010-4-13 13:41:00
灌汤包店。
生意好的不得了。孟里槐这次没有给自己点,只要了两笼给我吃。我的身上点点刺痛,说不上哪儿,反正就是痛,痛得找不准地方。我搛起一个肥嫩精巧的包子,对着它的肚子轻咬一个小孔,先滋砸吸干里面的汁水,再分两口吞下去。
孟里槐说:“吃吧吃吧,以后就没机会了。”
听得此话,我一个包子囫囵咽下去,呛得直咳嗽。
店中众人纷纷侧目,眉眼间疑惑顿生。一个低低的声音说:“妈妈,姐姐咳嗽,我要给姐姐拍拍。”
“姐姐有爷爷呢,爷爷会给姐姐拍拍。”
“可是,爷爷没有给姐姐拍拍呀?”
“这个……好了,快吃你的包子吧!一会凉了……”
我的咳嗽终于停止。
孟里槐一直无动于衷。
我习以为常,并不在意,抹了把嘴,继续开吃。
孟里槐又要了一笼,给我吃。他说:“多吃点,多吃点,一次吃个够。”
我说:“爷爷,这家店的包子真好吃,以后你再带我来吃好吗?”
他僵硬的肌肉抖动了一下,牵了一下嘴角,不置可否。
孟里槐今天真怪。
不是他怪,怪事太多。辛坚的拂袖而去,严妍的突然暴亡,满大街不敢靠近我的鬼,孟里槐抬腿跨越的那个断腿魂魄,他的那句“以后就没机会了”……
今天的怪事就是多,远远没有结束。
一路上鬼魂无数,混在人群里,人一副淡漠冷然没有表情的样子,鬼也是,所以,满大街衣袂飞扬,来来往往晃荡着,分不清谁是人,谁是鬼。人和鬼,俱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分不清是人穿过鬼,还是鬼穿过人。
其实分辨很简单,太阳一旦现身,鬼魂立刻隐身。
可是太阳一直都没出来,一直。
从何时开始的呢?我的生命中乌云满布,雾霭压顶,不时还会有雷电交加,暴风骤雨,冰雹霜雪。我不知道,这阴霾何时才会结束,或者,仅仅是个开始,如小小说的:“天上星,亮晶晶,一排纵,一排横,命轮已经开始旋转……”这些困苦,就是我的命轮吧!
日期:2010-4-13 16:12:00
柯嘉,是阳光,这阴霾中的一丝阳光,却那么吝啬地对我,只是如蜻蜓点水一般撩拨在我生命的灰暗中。这点点阳光,于我,是莫大的奢侈,使我在困惑中坚持,使我在无助中等待……
肖晓,这个天使般的小男孩,如同个大大的肥皂泡,流光溢彩,但是,风一吹,“啪”地一声,幻灭。
对此,我不想伤感,伤感是没有用的。我有的,只是无奈,对既定的命运的无奈,无力。
太阳一直没有出来。
今天没有出来,以后很久,都没有出来。我的生命,那么久,一直陷在一片黑暗。
那么多的鬼,病死的,累死的,烫死的,烧死的,淹死的,死在手术台上的,死在回家路上的,死在床上的,死在爱人手里的……纷纷为我们开道。我们所到之处,他们如鸟兽散,如分水岭,呼啦一下,闪到一边,连头都不敢抬,眼睛不敢向我扫来。
一路清净。
更怪的是,到孟宅时,静得出奇,静得不正常。
孟宅方圆一里地,没有一个鬼。
日期:2010-4-13 16:14:00
秋风起,蒿草起伏。
远处的树林已然萧瑟,遥遥看去,新黄遍地,落叶随风舞。
没有鸟,鸟回了南方去过冬,偶尔有麻雀,蛰伏似的藏身荒草间,随手捡了一块石子,“啾”地撇过去,“哗”地一声,惊起无数,迅速汇集于空中,多到可以遮天蔽日一般。
槐树还是那老槐,上面一个硕大的巢,可惜已经是空巢,那只跟我干仗被我拔光了羽毛的乌鸦,已经被孟里槐撕成碎片扔进鱼池。想来它应该还有个伴儿,可是一直没有见,或者,见异思迁了吧。
不过,烟斗爷爷说过,乌鸦绝对忠贞,终生一夫一妻制。
那只乌鸦,去了哪儿?
我很快就见到了那只乌鸦,那只带点颓靡带点挑衅的鸟儿,羽毛乌亮乌亮的,栖在槐树上的一截枯枝上,闪着贼溜溜的小眼,蓄势以待。
蓄势以待的不单单前来寻仇的乌鸦,还有三个身穿制服头带大盖帽的人,他们像是等了很久,看见我们回来,立刻精神登的一阵,围拢过来。
这三个人,是丨警丨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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