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想做老大(狱霸)》
第19节

作者: 强壮的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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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在本号子里赌没意思,要赌就要到别的号子里赌赢他们的烟,或者在自己设场邀请别号的大油们来玩。到其他号子赌时要注意不能让任何人偷看到自己手中的牌,而有人来我们号赌时每个人包括板油都要积极地偷看然后用手型把偷看到的信息传出去。
  瓜皮真不愧是瓜皮,鬼子六也不愧是鬼子六,他二人打争上游时珠联壁合配合默契又沉着冷静,不论在哪个号子里赌,就没有空着手回来的。在我们号里设场时那就更不必说了。反正就是五根十根的注,到了初五,他们已赌赢回来八、九条烟。我们的坑洞里已经放不下了。瓜皮说:“没事!这几天就放在外面,过了十五再想办法再挖个洞藏起来,反正不能让六圪旦那个讨吃鬼知道。”

  “讨吃鬼”是本地特色语言,特指吃了你喝了你却又遭踏了你的那种人。无疑,貌似忠厚的六圪旦就属于这种人。他不知由于谁的关系当上了跑号的以后,口蜜腹剑,在三院任何一个号子里都是白拿白吃白用,稍有点不高兴就去干部们那儿“点一炮”(即告小状之意),让干部们找个茬修理不听话的某某一顿。全院的犯人们在背后对之恨之入骨但又无可奈何,当面还得六哥长六哥短地亲热地套着近乎。

  不过瓜皮不尿逑六圪旦,但他跟六圪旦面子上还是很客气的。因为,毕竟现在人家是跑号的,要从长计较嘛!
日期:2006-2-7  23:53:10
  二   十   七   变  数(中 )
  莎士比亚除了那句幸与不幸的名言外,好象还说过这么一句:幸福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相似的,不幸的日子却各有不同。这句话纯粹就是为我们号子里的人创作的。
  每天早饭过后,初升的太阳透过铁窗,将自己的足迹投影于西墙上部。当它的足迹走到西墙中部时,就到了打水的时间了。再走再走,走到坑墙交接处时,就要吃午饭了!不管吃的好不好饱不饱,吃饭的时候人总是快乐的。冬日的下午特别短暂。我们午休起来一小会,太阳的足迹便走上东墙,再一会儿,就会逐渐消失在东墙上部。这时,就要吃晚饭了!我想,古代的日晷是否就是古代号子里的犯人发明的?

  每日里我们就是这样,一号子里的人呆呆地坐在坑上,呆呆地看着太阳光在墙上一点点地移动,从西墙到坑上,再从坑上到东墙。第二天仍是从西墙到坑上,再从坑上到东墙。能想起来的录象也讲完了,能想起来的菜名及烹饪方法也讲完了。每日里就这样无聊地坐着。除了监规外再没有任何可以阅读的东西。我觉得脑子里已长满了荒草。没有任何新鲜的话题,没有任何能带来丁点刺激的东西。好久也没进过新犯人了。我现在也渴望着能送进来个新犯人,不仅能给他服服水土高兴高兴,重要的是他能带来一些来自外界的新鲜的消息。要不然哪怕外面天翻地覆改朝换代了,号子里仍还是死水一潭,一潭死水!

  年也过完了。
  今年春节之间吃了三次肉菜,虽然还是象年三十那顿一样每个饭盆里仅飘着两三片肉,但这就很让我满足了。
  方便面很早就吃完了。瓜皮并未象他最初的豪言壮语中讲的那样:方便面算个逑!吃完了再闹来!可能当时他觉得易如反掌,但人走茶凉,你在四院时虽是个跑号的,但再怎么你也只是个犯人!给你调个院你就逑也不是了!瓜皮已收敛了许多。他还有一点关系,但他知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关系要放在要烟上而不能放在要方便面上。
  两个月的三瓢两圪旦已经把我饿得感觉不到饿了,用号子里的话说:肠子饿细了。我能感觉到身体的巨大变化:原来胖乎乎的随双手 现在青筋毕露,原来腰上一捏就有一圈的肥肉现在只能揪起点皮,裤子在社会上穿时紧紧绷在腿上现在很宽松。
  每个月理一次发,就是让六圪旦“犁一回”,胡子长了也请人家用手推子推一推,手指甲长了在地上磨磨,脚指甲长了就长着吧。入监两个月来我没洗过澡,用水湿湿毛巾擦擦背也不可能,因为白天你敢向六圪旦提要求去打盆水吗?就算有盆水让你洗,你洗完敢往马桶里倒吗?马桶每天装尿和洗饭盆水都快要装不下了。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样子,号子里没有镜子,不过唐太宗说以人为镜可以知肥瘦,看看别人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逑样:满脸菜色,下巴尖尖,颧骨突起,纯粹一个非洲难民形象。

  唉!我就这样熬着吗?熬到上检、下起、下判吗?这样的日子何时能熬到头呀?但不熬又能如何呢?
  但是,这种无聊的日子居然熬到头了!
日期:2006-2-7  23:54:04
  (  二  十  八  )变  数(  下  )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是个充分搞活经济的年代,是个会不会游泳都要下海扑腾几下的年代,是邓伟人号召人们迈开大步向钱冲的年代。改革春风吹满地。南看的高墙电网是当然挡不住这股春风的。

  南看的领导们有朝一日幡然醒悟了:咱这儿这么么多的劳动力,居然白白地让他们闲着!浪费就是犯罪呀!咱执法人员能犯这种罪吗!来!给他们找点活!让他们也在劳动中一边反省一边等待判决!创收?多俗啊!君子不言利!咱人民丨警丨察可全是君子啊!改造犯人思想可是第一位的……
  于是,刚过了正月十五,我们便结束了每天用目光追逐阳光足迹的日子,结束了无聊得发慌焦急得发闷的日子。南看的犯人从此开始了投身于劳动。
  (对了,这儿郑重纠正一点:看守所在押的人们不叫犯人,官方称谓叫“人犯”。这里面也有讲究:“犯人”的主语是“人”,“犯”是修饰词,而“人犯”中的“人”字仅作修饰词用。所以在看守所里首先你不是“人”,而仅是个“犯”。你要仔细揣摩个中滋味,体会其中很大的区别。)
  刚过了正月十五,传来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南看的未决犯以后每天要开始拆棉纱。
  棉纱,就是工厂里用来擦机器的那种东西。拆棉纱,就是把棉织厂里做背心、秋裤等等棉制品后剩下的边角料,由我们用啤酒瓶盖子的一棱一棱的尖角,将其勾起毛边后,一点一点拆成一团团的棉线状的东西。

  拆棉纱这活,初试时很简单,不需要一丁点的智慧,只需有两只手就可以了。但是,拆的过程中,棉絮满屋飞舞,那滋味也不好受。况且每天还有任务,一个号的领几斤布块就要交回几斤棉纱,遇上纯棉的布块时好拆:转圈起了头后“哧啦、哧啦”地,几下就拽完了,但遇上有时布块上有胶时就不好办了,半小时也刮不开一块。再者,拆棉纱时要左手握布片并用中指顶着,右手用啤酒瓶盖子用力抠,那力气当然全出在了左手的中指上。几天下来,中指非掉几层皮不可!

  而击溃我的思想的,是第二个消息。
  这了配合拆棉纱的工作,南看领导决定,将三院当了库房,把三院的人犯全分到四五六另三个院子。也就是说,我要离开三院三号这个已经住习惯了的生活环境,而不知要被分到几院哪个号子。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我会重新开始板油生活,重新开始洗劫马桶、擦地!
  我不想洗马桶,不想擦地,但我更害怕的是离开这些已经不会对我构成什么危险的人犯们,更害怕被放到那充满着不可预测的危险中去!
  从那时起,以后的几年中,一次次环境的改变、一次次离开熟悉投入陌生,已逐渐使我害怕一切突好其来的变化。直到今天,我不愿接受挑战,不愿面对未来不可知的风险,不愿和陌生人交流,不愿出远门……我宁愿在一个不舒服但较熟悉的环境里逐步寻找舒服的支撑点,我宁愿放弃风险之后的任何巨大收益,我宁愿做一只蜗牛,每日里背着一只重重的壳,稍有风吹草动就缩进壳子里……

  但是,调院是必须要接受的现实。我强迫自己不要害怕,我不停地给自己鼓气:别怕!有什么呀!不就是换个号子嘛!咱到哪儿不是个混呢!大不了给服个水土、洗个马桶嘛!能有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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