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席后菜很简单。我发现跟大哥们吃饭,菜都很简单。当然请客是另一回事,跟朋友一起,吃的非常家常,有时几近寒酸。记得另一位大哥说过,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口饭吃就不错了。酒也是一般的酒,每人跟前倒半玻璃杯,随意喝。小鹞说,不喜欢在大厅吃饭,没素质的人多,还能碰见猜枚的,啥年代了都。
我心里说,我要是来这样的店安排朋友,进了这样的包间,我绝不好意思点这几个烂菜,还一个个如此的心安理得。
吃个饭也要攫取最大的利润。
席间他们说的都是地方官员,谁谁谁怎么了,谁谁谁又怎么了。一个说,我一个电话,谁谁谁十分钟之内赶过来,你们信不信?
我坐在小鹞身边,一直没有说话。我基本没吃什么菜。一些情况下,吃酒席是最难熬的。
后来小鹞跟我说话,问嫂子,我说出国了,他说嫂子漂亮,又说怎么出国了,他说的心不在焉。跟大哥们说话,他们经常心不在焉,弄得你也不知道说不说了。有时候他问我啥,我索性就不说,他其实已忘记问没问了。
不知道怎么说到了楚学军,是一个大肥猪说的,我看见小鹞的注意力一下子来了。小鹞也说楚学军,有一段话我记忆深刻。他说,黑社会有两怕,一怕政府,二怕楚学军。怕政府是留后路,怕楚学军也是留后路。并不是不敢干掉楚学军,如果他还活着,每一个大哥都敢干掉他,怕的是——干不掉他。楚学军不留后路,这种人很可怕,他非常愿意和你同归于尽。
吃饭时候高山眼又跟我通话,我那十万块钱你抓紧还,不是那意思,我现在真等着用钱,要不你跟你那朋友说,让他赶紧还我。他还是不是人,说好一年还的,连本带利十八万,现在眼看都两年了!你看看我跟着你,认识的都是啥人。噢,你现在手头也紧?咱是兄弟,我不逼你,你赶紧催那家伙,你告诉他,利息我不要了,本钱给我就行,我急用!
我照旧是听着话筒不说话,他经常在女人跟前打这种电话。我有次说他,你装着打就行了,何必拨通,浪费电话费。他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你装着拨,她万一拿过来电话说两句咋办,万一谁又来电话咋办,呵呵,你真抠啊,没你那么算计的。
据说小鹞是罩江湖人罩的最多的,其他大哥,不罩江湖人,罩小弟。
那时候江湖人,多半没有走进黑社会,一步走进的,都是大哥级。我前面说过,这是个大哥遍地开花的年代。最起码,也是中哥。
多数江湖人,我用一个吃油条,就能概括其一生。
他十岁时候,递上钱,买油条吃。吃完人家问他要钱,他说妈的比给过了,结果被打得哭着走了。
二十岁时候,递上钱,买油条吃。吃完人家问他要钱,他破口大骂,拿起碗,砸人家两碗,大摇大摆走了。
三十岁时候,递上钱,买油条吃。吃完人家问他要钱,他破口大骂,拿起碗,砸人家一碗,飞快的走了。
四十岁时候,递上钱,买油条吃。吃完人家问他要钱,他勃然大怒,掏出电话指着人家骂,想讹我?你妈得比我看你是不想开这店了,你信不信,我马上叫来一百人,把你店拆了!人家赶紧陪好话,说对不起,忙里出错,他骂咧咧走了。
五十岁时候,不递钱,买油条吃。吃完人家问他要钱,一看,这人已经走出一里地了,一副洋洋得意样子。
日期:2010-04-08 08:50:22
那天在中华楼请高山眼吃饭,吃到后来,看胖女人连喝苹果醋,心起歹意。我看胖女人干脆就搂住了高山眼,起身说去入厕,出来后问门口侍立的服务员要来纸笔,刷刷刷写上几句,乔女士,刚才路过,从门缝看见你了,你搂的那是谁呀,眼睛那么高。五分钟内你把217房间的帐结了,否则,一会你丈夫来,你跟他解释。
217是我对门房间,我让服务员把纸条送进去,我说就给那个胖女人,别说谁给的,我想给她个惊喜。服务员笑容可掬,拿着纸条进去了。
我想中华楼的服务员都能按月拿到钱,能按月拿到钱的服务员,都笑容可掬。把工资推迟一个月的,服务员都笑里藏刀。推迟半年的,服务员各各都像刘胡兰。
胖家伙让我超出了预算,我不想一个人难受。
再回房间,胖女人没了。
高山眼说,小乔有急事先走了,她让我给你说声对不起。
结果结账时候还是中了奸人的埋伏,她带走了一箱苹果醋。
胖女人走时,我心情很好,跟同学们频频举杯。我对高山眼说,其实小鹞,你中学时候跟他就有瓜葛。高山眼听的眼睛越发鼓,一副回忆的样子,连说真的真的?我说你爸调走,到了A市,那年你爸把我接过去,咱俩跟你学校一个叫马六的打了架,你忘了?马六头可大,大高个。他说我咋会忘,那次要不是我爸接你,你给抓了。你说马六干啥。我说马六是小鹞表兄,八六年我开始跟小鹞玩,他来找小鹞,我看他眼熟,一说起来,马六大笑,说不打不相识。高山眼对同学们说,哈哈,世界就那么大,那次可把马六给打毁了。我说九三年,马六在A市摊了人命,跑来投奔小鹞,我记得那天晚上,小鹞一行七八个人,在歌星韩笑开的一家粤菜酒楼宴请马六。当时我跟人合伙开工厂,正好陪客人在那吃饭,还进去跟马六碰了杯。小鹞当时搂着马六对大家说,我俩今后同生死,共患难。九六年底,马六死在小鹞手里,三刀有两刀贯通了心脏。
一下子大家都不做声。
小鹞为什么弄死马六,说法不一,据说小鹞本人也缄口,这里暂且不提。我只讲下马六死后事情。马六是上午死的,当天晚上,一辆风尘仆仆的轿车停在马六母亲的家门口。马六的父亲已死去多年。小鹞下了车,身后跟着一女子,费力的提着一个鼓囊囊的旅行袋。马六母亲已经入睡,小鹞把她敲醒的。小鹞和女子进去,女子把旅行袋放到屋当中,然后打开,满满一袋钱露了出来。小鹞说,这是五十万。小鹞说,马六已死,你出面把他跑成自杀,各方面路子我铺平,这五十万是补偿。马六母亲一言不发,然后就哭了起来。小鹞说,我去宾馆住下,明天一早我再来,你不同意,我把五十万拿走。第二天小鹞再来,马六的三个姐姐一个哥哥都坐在屋里。马六母亲的泪痕已干,马六母亲说,你指路吧。当天中午,小鹞在A市最豪华的酒楼摆了宴席,菜肴丰盛,中华烟,五粮液。
对于这个过程,小鹞一点也不避讳,他跟多人讲过。
同学们唏嘘一阵,看天色已晚,我说散吧,于是就散了。
那天晚上因为小乔,高山眼过意不去,硬拉我再去喝羊肉汤,又要了一瓶酒。我们一直说话,喝完汤出来,我俩又站在路边说,我俩说的都是小时候,脚底下的雪被我俩踩得咯吱咯吱的。
日期:2010-04-08 10:10:07
七
我前面说过,高山眼中学时候到了另一个城市。那时候住房是配给制,家具也是公家的,所以那时候最不用操心的,是住房,医疗也是公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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