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条好汉》
第12节

作者: 廖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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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地主说,愿赌服输!
  高手高高手说,愿赌服输!
  结果一交手,大家如梦初醒,中计了。二地主庐山真面目露了,二地主球技所向披靡。
  然后他俩又转战另外一个台球室。

  那时候各台球室的人,互相不交叉,在哪玩就固定在哪玩,那时候人欺生,换地方容易惹事端。既然不是江湖人,都不想惹事端。所以二地主和三成再去另一个台球室故伎重演,风声丝毫没有泄露。基本是一个月时间,二地主和三成横扫全市。
  许多年后,我和几个江湖朋友喝酒时说起来这事,大家都说,二地主绝对是台球天才,如果走正路,前途不可限量。
  二地主横扫到最后一个角落时,折戟沉沙。当然他当时没有折戟沉沙,他依然是狂风扫落叶。问题是当时有一个叫范志的在场,范志跟小超是铁一门。范志那天是去找一个朋友,于是范志一同栽了。而巧的是,二地主和三成,跟范志又不认识。二地主事后说,要知道他是范志,那场钱不要了。
  范志当时就准备大打出手,二地主和三成从怀里摸出了菜刀。
  没几天小超把二地主从家里喊出来,几个人架着他上了一辆出租车。

  二地主腿断事后,小超拍着屁股说,你玩范志,这就是下场。
  小超没有问二地主要钱,小超说,咱两清。

日期:2010-04-13 10:11:36

  九
  一九九六年底,马六追悼会在殡仪馆举行。那天寒风呼啸,乌云密布,天空中飘扬着塑料袋。好像都有车一样,悼唁的人都穿得单薄,一律黑西装,胸口挂白花。我那天去参加同学父亲追悼会,前面一锅是马六。人的一生跟锅有不解之缘,死了下火锅。
  起初我不知道是马六,里面正追悼,我探头看进去,黑纱裹着的照片,一个大头十分眼熟。大头死不瞑目样子,盯着所有人。
  哀乐正在回荡。
  我突然觉得他是马六。

  后来里面有人开始哭,接着就有许多人把花圈往外抬。
  我和几个同学立在廊边,一个同学在我耳边小声说,是不是黑社会?
  我看到了小鹞,搀着一个哭的死去活来的老太太,后面是一溜哭人。小鹞看见了我,注视了两秒钟,走了过去。
  我又看见了几个大哥,据我所知,这些大哥跟小鹞都有隙。每个大哥都是单独走,昂着头,后面是一群自己人。
  我确定死者是马六。不过我当时还不知道,马六是怎么死的。
  有一个大哥意外停到我跟前,说小超已死,你还活着。
  我掏出香烟,被他一掌打到地上。他身后那些年轻人,一个个虎视眈眈。我陪着笑脸,看着他,结果他转身走了。

  身边的几个同学长出一口气。
  看着一行人背影,我对同学说,过去有个小超,不死也是大哥。小超死前,我们六个人,在一个雪天里,做了刚才这个大哥的活,小超两刀把他砍进雪窝里。
  同学们说,那可得当心,黑社会杀人不眨眼。
  我说许多年了,旧账翻不完,谁去翻累死谁。他们能顾住眼前就不错了,你以为他们日子好过。我现在是好人,好人可以打,但不可以杀,江湖上事,跟你们一句两句也说不明白。
  我当时有些想给马六送些上路钱,但又不知道送给谁。我一下感觉到,我跟他们真没关系了。

  高山眼那天也来了,他有事来的晚,正念悼词他进来的,塞到我跟前站了。我想告诉他马六,但我想又要说一大堆,就没告诉,然后我就把马六给忘了。
  我现在讲一下小时候的马六。其实小时候,跟他也就是一场战斗。
  那一个飘雪的夜晚高山眼父亲把我接走,我记得我妹妹倚在门边,静静的看着,我姥姥送下楼的。我看到许多窗口里亮着灯光,晃着人影。
  我想你们看热闹吧,我知道还有一些人不开灯看。今天得叫你们知道我是谁,他妈的老子是条好汉。
  我其实也就是想一想解解恨罢了,可没想到机会来了。
  我姥姥在跟高山眼父亲握手。我姥姥个子矮,高山眼父亲个子高,握手的时候,高山眼父亲弯下腰,低下头。

  我在他们准备握手之前,来到跟前,挡住我姥姥,高昂着头颅,向高山眼父亲方向伸出一双手。我想,有一个角度的窗口,都看到了这一场面,一个坐小车的大官,正要给我下跪,被我拉了起来。
  司机是个老同志,司机跑下来开门。
  我那天穿的单薄,上身是洗白的布军装。洗白的布军装比新军装更难搞到,那是老款。这款军装,几乎到了膝盖。军装是我偷的。有天夜里几个人闲逛,也不知逛到了一个什么家属院,见一家人门前,晾晒了这身军装。我上去穿了就走。军装冻了,邦邦硬,我穿上乱响。
  裤子是劳动裤改成的瘦鸡腿,一双灯芯绒黑棉鞋。
  我扣了一个一号军帽,很大,遮去半边脸。那顶海军蓝已经易主。
  因为心放到了肚里,上车我就睡了。
  我被摇醒时候,汽车已经到地方,我看到那天边,有了鱼肚白。

  高山眼的母亲起来了,裹着棉袄,嘴里哈着寒气。高山眼的母亲心疼的握着男人手说,你为人民几乎没睡过囫囵觉,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男人说,想想毛主席,夜夜不睡,挑灯想人民,我这就不算什么了。然后高山眼的母亲就看到了我,一声呼喊,这孩子,越长越俊了。
  进到高山眼的房间,他还在睡,裹着两床被子。等掩上门,我甩掉鞋子,一跃上了床,把冰凉的手插进了他的胸膛。他说他当时还在做梦,他梦到他杀了人,他跑啊跑,他要找个地方藏起来。他想起许多战争电影,都是藏到人民群众家。但他想,他不能连累群众,要连累就得连累坏人,他要找个地主家,他要学梁山好汉,杀人越货后,都去地主家,人民群众,保住一个是一个。他找啊找,找啊找,终于看到前方一座座崭新的宅院,到了近前,看到一个巨大的铜皮公示牌,上书六个大字:真地主一条街。他说,就是这个时候,我把他弄醒了。他大声嚷嚷,哎呀呀,你可来了!

  我俩闹了一会,又关灯睡觉。我老半天睡不着,看着天亮出来,听着外屋的说话声。我听见高山眼母亲说,叫他俩睡吧,又不用上学。我还听到了高山眼姐姐的说话声。
  这个城市没有落雪,太阳当头照。
  半晌午时候我俩起来了,餐桌上有纸条,写着饭在锅里,在暖炉上温着。
  我俩吃完饭出了门。
  高山眼戴个四角棉帽,一身学生装束。他穿着棉袄,他的手起了冻疮,跟红萝卜一样。他问我为啥不冻,我说我乱窜,冻疮撵不上。我问他为啥不上学,他说在学校跟一个叫马六的打架,不上了,我爸正给我联系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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