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见几个穿大衣的民兵,胳膊上戴着红袖箍,手里拿着酒瓶,剪刀,正慢悠悠地走。那年月民兵在街头整肃风纪,看你裤腿瘦,就拿酒瓶来量。酒瓶上栓个绳,他把你皮带解开,酒瓶放进去,要是穿不过,拽出酒瓶就豁你裤腿。用剪刀豁,从裤脚一直豁到裤裆。我转身想跑,民兵使计,说呀,我眼睛咋看不清楚啦?其他几个也说,呀,我也看不清了。我当时小,就信以为真,高兴坏了,为在高山眼面前逞能,还跑到他们跟前,两手扯着裤腿,一个劲的抖。结果被擒。他们擒住我,没急于动手,要拿我开心。他拿我开心我就拿他开心,反正就一条裤子。一个满脸疙瘩的民兵问我,你是啥出身?我说我雇农,我说我爷爷苦死啦,旧社会,地主天天把我爷关在水牢里,只露个头。疙瘩说,那不泡成水萝卜啦,我说是呀是呀,长可多根。疙瘩说,那他咋睡觉呀?我说还睡啥觉,盼星星盼月亮,只盼救星共产党。他说那你爸爸呢?我说我爸爸现在还关在水牢里呢。他眼一瞪,恩?我说我爸爸接受任务去台湾捉舌头,一爬上岸,被反捉,可背。他说,这孩子,早晚成烈士家属,一人牺牲,全家光荣,你说说,解放战争牺牲那么多人,要是咱的爹都在里面,咱还在这儿当民兵?我说你家出身不好吧?他说废话,我家也是雇农,我爷爷也被关在水牢里,我爷爷比你爷爷还苦,我爷爷头都不露!我说天哪,那他咋呼吸呀,他说呼吸啥,霹雳一声震天响,来了救星共产党。我说那你爸爸呢?他说日你妈,玩够了,一跤把我放翻,扯起我一条腿,把裤子豁了。
我俩跑回去,我换了一条高山眼的军裤。
我说靠他妈,咱去打马六吧。
高山眼说他妈的太好了,那次他把我打的可不轻。
我俩穿街过巷,在一条很狭小的过道里,一所中学呈现在眼前。我俩刚找个不显眼处蹲下,放学铃声就响了。
学生蜂拥着出来,骑车的没几个。那年月自行车是三大件,一般有条件人家结婚时候才置备的。
高山眼抬头张望着,不一会站起来,手一指,。看见没,就是他,头上勒着书包!我说哪个呀?他说这不这不,朝这边看了。我看见了一双寻衅的眼光,然后他啐了口唾沫。马六大高个,大头大下巴。
我起身就冲了过去,撞倒了一个学生。
高山眼紧跟在我后面。高山眼喊靠他妈靠他妈!
我一拳把他的眼打黑了,他一脚踢我小腹上。我又是一拳打他眼睛上。大孩子教我,打人先封眼,我拳拳朝他眼睛封。高山眼显然不会打架,胳膊都是平着抡的。
马六摘下落到脖子上的书包,一抡抡成了圆圈,呼呼的风声。打我头上一下,顿时起了个包,我高喊书包里面是砖头!然后高山眼我俩都跑了,我俩是跑到墙角捡砖。那时候的乱砖,随处可见。
这时候这条道路拥挤不堪,塞满了惊呼的学生。有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可能是老师,大声喊着不许打架不许打架!但也不敢挨过来。
我们三个是空旷处,我一块半截砖呼的掷了过去。非常有力,那砖在墙壁上炸成了几块。高山眼也投了一砖,砸在他腿上。我紧接着又是几砖过去,一砖砸在了他的大下巴上,他转身就跑,人群一下乱了,他没了影子。
我和高山眼一人手里两块砖,边追赶高山眼边喊,妈勒个逼,跟我打架,也不知道我是谁!你们都滚,别挡道,砖头不长眼!
赶出那条巷子,又看见了马六,正跑,边跑边回头。显然他不想在同学面前跑的狼狈,显然他十分的不服气。
我又一砖头凌厉的飞了过去。
他手里的书包已经没了,他边跑边捡砖和我们对砸。又拐过一条街,我刚冲过来,被他躲在拐角处,一砖拍我脑门上,顿时满脸都是血,啥也看不见了。我知道要吃亏,高喊,他妈的我捅死你算了,伸手去腰后摸,他转身又跑了。
高山眼正准备溜,看马六跑了,又赶了上来,我当先狂追。
后面跟了一大群看热闹的。
高山眼很兴奋,气喘吁吁喊,原来你塞着刀!
我猛一站,等他过来,我说塞屁,我不吓他就吃亏了。
然后又猛冲,眼看快赶上了,掷出一砖,砸在了他耳根,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又跑的飞快。
后来我不再砸,只顾紧追,越来越近。
他知道不好,他知道我是要撵上来才砸。那时候有句话,叫做不怕砖头在天上飞,只怕砖头在手里飞,砖头在手里飞,那是血花飞。他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越来越粗重,口里飘出的白气已经快飞到我脸上了。我知道他已经绝望,他手里已经没有武器。
又一个拐角处闪出一面墙,他借力一蹬树,翻墙走了。
我一砖头拍在墙上,酥了一地。
我俩也翻墙而过。这是个很大的院落,有许多树,一排排平房,错落有致的道路。很幽静。
他清晰的脚步声就在前面。
高山眼大口喘着气,递我一砖,说他家就在这里住。
赶过两道平房,那家伙从一扇门进去了。
我俩追到面前,正好他返身出来,手里拎一条枪。
那天我俩腿都软了,跑到一个废弃的城墙上,歇了好久。我脸上的血已经结痂,我躺在干枯的草地上,阳光温暖的晒在我身上,我说他妈的他还真放枪,不是跑得快,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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