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坟——一个老知青的回忆》
第3节

作者: interrogation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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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锅很快就上气了。淡淡的热气弥漫在堂屋中,屋子暖暖的。天,依然没亮。
  忽然,何艳丽感觉——只是感觉——身旁好像多了一个人,带着凉气。右耳也感觉到有人的喘息声,轻轻的,像在说悄悄话。她甚至觉得右耳都有些痒了。
  她回头一看 —— 啊!—— 没人!确实没人!就是因为没人才吓人!
  虽说没看见人,但她又瞬间感觉到好像有一张脸和她正对着,那张脸似乎的有叹了口气。何艳丽一身冷汗。
  如果她事先知道堂屋门口原来有两个大坟丘,在她脚下方圆2里内有30多座坟丘,而且所葬之人都使横死,她会更受不了的。

日期:2008-6-12 14:17:00

  五、
  饭,做好了
  天,见亮了
  山沟里各家的公鸡开始竞相亮嗓子,高一声低一声地打起了鸣。
  知青们起来洗漱已毕,全体到东屋的女寝,面对东墙上的主席画像开始做“三忠于四无限”。然后有说有笑地区吃早饭。何艳丽的恐惧也淡去了。

  早饭过后,同学们都上工去了。何艳丽一个人留下来刷锅洗碗,切牛肉,准备午饭。
  恐惧再次袭来。
  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让她大白天觉得瘮的慌。何艳丽不由自主地向外望去。透过玻璃,她看见有人正在坎边割野菜;小队里的牛都被赶到山上吃草去了,透过空空的牛棚,她看见来顺大叔正在喂猪,老石匠爷爷在劈石头;小队广播站正播放着中央广播电台的文艺节目,一个女高音唱着自己熟悉的歌曲——当然,是革命的:一纵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此刻,何艳丽幻想着能唤出个孙大圣来,帮她驱赶妖为鬼蜮。
  河边,几个小孩在摸鱼捉虾,何艳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召唤他们过来。来了两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艳丽哄着她们说道:“姐姐给你们梳头,你们天天都过来,姐姐还给你们糖吃。”从那天起,每天都会有小女孩来陪她。在艳丽看来,当时只要是带活气的,猫猫狗狗——哪怕是头猪都行。
  艳丽是聪明人,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国家命运和个人命运把你推向那里,你就要适应那里。
  Do you know what helplessness is? That’s it.
  Do you know what pain is? That’s it.


日期:2008-6-12 15:38:00

  六、
  日子因艰苦而让人觉得漫长。
  农村有句话:三春没有一秋忙,绣女也得出闺房。粮食上了打谷场,才算是告一段落。队里给全体社员和知青放了五天假到山上指定的柴禾场打柴。一般的全家齐上阵,无论老幼。先割完的要帮老弱病残五保户家割,不给工分。去谁家帮忙谁家负责供饭。
  早晨大家拿着绳子带着镰刀向南山出发。艾抵资喊住徐荣光,说自己昨天脚被刺扎了,不能走太远;但同时表示自己要轻伤不下火线,要求在前沟边去割。徐荣光答应了。
  快到中午了,何艳丽满头大汗挑着一筐满头一盆鸡蛋猪肉炒大葱还有半桶白菜粉皮汤往山上送。艾抵资从前沟的大槐树上下来(天知道她为什么要上树),皱眉喝道:“怎么才过来,饿死了。”说完,抓起两个馒头,用饭盒装了汤、菜,坐到道边树根上吃了起来。
  何艳丽走到半路,徐荣光、联红霞下来接她来了。看到同学们在半山腰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何艳丽不好意思了,差点哭出来。
  大家都吃完了,何艳丽挑着空筐空筒下了山。她刚才没好意思和大家一起吃,现在感到有些虚脱。经过前沟口时看见了坐在树下的艾抵资露出的两只鞋。绿地白面高腰的回力鞋。这种鞋在当年有点像现在的乔丹多少号球鞋(姑爷跟我说的,要2000多一双,我将近一个月的退休金没了),只有她和余抗修有。
  突然,一个球滚出去几米远——是毛线球。只见艾抵资身披小棉袄(天还不是很冷,但山风很劲),手里拿着针和织了一多半的像是手套的东西,忙不迭地站起来去抓。
  何艳丽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这个前沟就住着一户人家,是刚摘了帽子的地主。其实这地主周八太爷一家都属于老实厚道型的,祖上基了点地业,乡里乡亲从没把他们当成过坏人。但是文丨革丨一来,还能管你那个?现在虽说是摘了帽子,但批斗其他的“地富反坏右”分子时,全家还得随时去陪绑。

  柴禾割完了,车队写给他们一架大马车拉柴禾,徐荣光、周建南跟车,三趟才拉完。徐荣光问艾抵资她割的柴禾放在哪儿了,艾抵资头也没抬说道:“在南沟大槐树底下了。”
  徐荣光没觉得她能割很多,于是就叫上周建南,两个人上了马车去了。
  道不远,徐荣光和周建南远远的看见大槐树底下——好家伙,足足有一百多捆柴禾!走进一看,每捆都系的紧紧的,真不像艾抵资干的活儿。最上面的几捆,更不像了。显然是从山上割完脱下来晾在那儿的。
  周建南不住地感叹、赞叹。就连车老板林老汉也惊奇地说:“怎么比我这二八月的庄稼人干的还好?”
  徐荣光说:“你们等一会儿,我去把艾抵资叫来,别弄差(错)了。”

  过了一会儿,徐荣光自己回来了。一扬手:“拉!”
  “怎么艾抵资没过来?”周建南边搬边问。
  “她肚子疼,说是着凉了。她说没错,就这堆。”
  晚上吃的是猪肉炖粉条加白米饭。天堂般的生活。磨牙霍霍正要开吃,周八太爷的大儿子周凤启来了。他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徐大哥,徐大哥”的喊。徐荣光顿时明白了一半。
  周凤启哈着腰,胆怯地说:“耽误你们吃饭了啊。听林大爷说,你们把大槐树底下的柴禾拉回来了,那是我家的,那是我割的,那……不信你们看看那柴禾捆,是我捆的,我是“左批来子”(左撇子)…….”

  徐荣光有些恼火,周凤启不敢往下说了。其实徐荣光生的是艾抵资的气。看周凤启那可怜相,他赶忙说:“真是对不起了,我们不是有意的。你看明早给你拉回去行不?”
  周凤启忙不迭地摇头摆手:“别别别,千万别。我就说一声,那些柴禾送给你们了。我走了啊。”
  徐荣光等大家都吃完了饭,对大家说:“今天我们把老周家的柴禾拉回来了,人家的东西人家认识。艾抵资,你的柴禾到底放在哪儿了?”
  艾抵资涨红了脸,双眼瞪的很大,像是刚才没吃饱还要吃人的样子,高声应道:“我都告诉你两遍了!你拉错了关我什么事!!”一脸的无奈加委屈加愤怒(这个表情很难拿啊)。
  她这一喊,把在座的人都吓了一跳,徐荣光刚才询问的语气很柔和啊,至于这样吗?
  周建南说:“抵资啊,大槐树底下就那一垛柴禾,我们咋能拉错呢?”
  艾抵资立刻反唇相讥:“说不定有人先错拉走了我的柴禾!”
  徐荣光无可奈何,艾抵资刚才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即使她割了一捆柴禾放在槐树底下,周家人也不会把柴禾堆在那儿,换句话说,艾抵资一捆也没割!他不再理睬艾抵资。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们按每捆五分钱算,明天给周家送去五块五毛钱,大家同意不?”

  那一夜,大家闹的挺不愉快。除了徐荣光、周建南之外,其余六个男生都替艾抵资说好话,因为平日里艾抵资的嘴巴很甜,更主要的是,她送了这六个人每人一幅耳包(北方冬天戴的,保护耳朵)。如果读者问我,她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不先给“点长”徐荣光送一幅耳包,我还真是答不上来,我完全不理解她这个人的思路,也不想理解。

  第二天一早,大家一起去了周家,说明了来意,把钱给了周家。周家人那里敢收这钱啊,反倒挎了一篮子地瓜又送到了青年点。这件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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