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当时的套话,贫下中农说的遛着呢。
“你可拉倒吧,李大哥,别在这儿美其名曰啦,我们都省着点吃,指定都给你。”徐荣光一向挺可怜李山东的。
陈建军也往前凑了凑:“李大哥,听说嫂子这回又给你生个千金?”
李山东不解其意,叹了口气说:“啥千金呐,我那小四儿啊,都瘦的跟个没毛的猴崽子似的了。”
李旭东忍住没笑出来,开始拿李山东寻开心:“你是所答非所问哪。你这第四个女孩儿是叫马勺儿啊,还是叫夜净?”(夜净,就是夜壶!很过分的语言。这是一部份知青很让人讨厌的地方:喜欢在老乡面前抖机灵,巧骂人,对方还嘿嘿嘿地傻笑浑然不知。)
李山东挠挠脑袋,“唉,天天晚上半宿半宿地哭,还能叫夜静?”
众人听完,脸都憋的通红,但谁也不敢笑出声。
陈建军说:“那你不生儿子,也不能罢休啊?”
李山东不住地点头,“那可不,我也正想找你们知青给帮帮忙,想法生个小子嘞。”
社员张宝仓忙过来打趣儿:“你想生小子,找知青帮什么忙?咋地,还想拉知青下水啊?”
李山东依旧是满脸的憨态:“瞧你说的,这大冷天地,哪能让城里来的知青下水啊?真要下水,也得我下!我是想阿,知青们都是文化人儿,让他们给我这几个孩子都取个好名字,下一胎能生小子的好名字。”
李旭东兴奋异常,“我给你取个外国名儿,下把指定生小子!”
“啥名字?”李山东眼神闪烁带着期许,根本没意识到别人都在拿他取乐。
“嗯~~就叫“去姐干生弟”吧!”
几个女知青差点笑出声来,一个个憋的双肩直抖。
李山东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地问李旭东:“这是外国名吗?”
余抗修再也忍不住了,但在当时那种场合要是笑出来,麻烦可就大了——“无产阶级的铁拳”非把她们砸个稀巴烂不可。她急中生智,“哇~~~”地一声,开始装哭!
紧接着,几个实在憋不住的知青也开始跟着“哇哇”、“嗷嗷”地“痛哭”起来。好在屋子里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她们脸上那复杂的表情。
说来也巧了,余抗修她们“哭”的很是时候——正赶上张来顺讲到日本鬼子放火烧了他们家,他老母亲被活活烧死这个节骨眼儿,她就“哇~~~”了。
张来顺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以前搞忆苦思甜也有哭的,可都是抽抽嗒嗒的掉眼泪,今天这场面还真没遇到过。
秦队长很动情地说:“社员同志们都看见了吧,咱们小队的知青,政治觉悟就是高!能深深地同情咱贫下中农的悲惨遭遇,对敌人有着刻骨的仇恨!这样的好青年,不忘阶级苦、民族恨,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够很好地走好与工农兵结合的道路!”
不明真相的社员被感动了,“哗~~~~”自发地鼓起掌来,掌声经久不息。
无知的人很残忍(如李旭东);无知的人也很可怜(如李山东);没有贬义。
大会结束了,李山东划拉了小半口袋窝头,乐颠颠地领着三个孩子走了。
日期:2008-6-18 23:07:00
二十二、
艾抵资自打从县里开会回来以后,似乎是受到了“高人”的指点,不再像以前那么咬尖儿了,而是变得“温良恭俭让”起来。积极团结同学,还张口闭口地说什么“在农村过革命化春节,是知识青年扎根农村的良好开端”,“我们要坚定扎根农村一辈子干革命的信念!”
装相儿,当然是痛苦的。但是如果她能装上一辈子,那就得承认她是好人。不过,即便是公爵演员也不可能在一部戏里一直进入角色。
艾抵资一面惺惺作态,一面还要和那几个已经被她收买的男同学周旋。自从她自己推荐自己参加了县里的讲用会儿以后,这几个男同学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不同程度的降温。在艾抵资的心里,最在意的是陈建军。可陈建军似乎对她一点也不上心。这令她很苦恼。李旭东、王继红、黄为民跟她玩起了“骑墙派”,不冷不热的让艾抵资更难受。韩彤辉和方国庆对她还有不少热乎气儿,但艾抵资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两个人,他们无非是为自己站脚助威,摇旗呐喊的棋子罢了。
我仔细地从人物性格的角度分析过:方国庆,自身条件一般,点里的女同学又少,因此轮不到他看上谁;而在这时,艾抵资又主动、友好地和自己接触,可以弥补一下眼前的空虚,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韩彤辉,他是看上了艾抵资的家庭背景——她的父亲是市委机关的处级干部,造反派的头头;她姑姑,是县里知青的正管儿——这样的家庭背景在当时来说算是很强大的了。 况且,艾抵资的长相也不差:小而适中的眼睛非常有神,尤其是她斜着眼笑的时候——很勾人魂儿;大家背地里一直管她叫“拿情犯”。如果她心地善良一些,一定是一个走到哪儿都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可她偏偏喜欢耍心计,喜欢拿别人当棋子,总是利用自身的一些优势摆弄别人。
一连好几天,青年点里的知青们把多半的时间都用在排练节目上了——春节就要给社员演出了。排练的节目大多取自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
艾抵资没有什么文艺才能,主动要求报幕,换个新名词就是要当主持人;何艳丽能歌善舞,只是一直以来因为出身的问题,得不到施展;联红霞、余抗修和姜立新每人都能像摸像样地唱几段样板戏。
以徐荣光为首的男知青们组成了一个小乐队:徐荣光、黄为民每人一把二胡;周建南一把中阮;王继红使用短笛;陈建军最搞笑——他敲木鱼,而且敲的有板有眼。
这些男知青没一个识谱的,都是凭着会唱这些歌曲和样板戏,赶着拉、赶着吹、赶着敲。根本不知道什么叫A调或是B调。
日期:2008-6-18 23:08:00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队里给青年点儿送来一板冻豆腐,又派出妇女主任王春兰和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给他们做粘豆包(北方过年的风俗)。秦队长想的很周到:一来,这帮知青不会做;二来,可以让他们腾出工夫排演文艺节目,活跃一下春节里社员的文化生活——这也是上级的要求,社员们都翘首以待。
这一天,队里杀了猪、宰了牛,贫协组长张来顺“铛铛铛铛”地敲响了道铁,通知各家去队部领肉。在当时,农村养的猪是不许自己随便宰了吃的。必须先按要求上交完供销社派下的指标后,才可以自己吃或卖。
除夕这天,联红霞一大早出去,跑到别的小队弄了个歌篇儿,是新歌《最大的恩人毛主席》。大家只会唱个一句半句的,唯有何艳丽识谱,给的大家唱了两遍,唱的确实是好。联红霞高兴地说:“这个歌儿啊,就叫何艳丽来个独唱。还能多个节目,社员们一准儿欢迎!”
“好好好”,大家齐声赞同——除了一个人,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联红霞接着对何艳丽说:“你再准备一个《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用朝鲜话唱,肯定轰动!”
“太好了,太好了!”大家的兴致都很高。何艳丽也笑盈盈地垂下了头。
“哎,别光我一个人说啊,你们都再想想,看还能挖掘几个节目不?”
艾抵资装不住相儿了。她拉尖了嗓音,如同江青一般:“这个新歌叫何艳丽唱不合适!”
扫兴,非常扫兴。几乎每个人的心情“唰”地一下,瞬间落到了低谷——她怎么又闹上了!
联红霞打心眼里烦这个人:“哦,那你说说,怎么个不合适?!”
艾抵资对众人的反应视而不见,非常之坦然,坦然到我现在还无法理解的程度。她不紧不慢,缓缓道来:“那歌的最后一句怎么唱的?”她故弄玄虚地环视了一下在场的每个人,“最后一句唱的是——我们贫下中农最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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