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出生的村庄叫柳树湾,村头有几棵柳树,村里的人家也多数姓柳。柳绿是柳树湾的名人。她二十岁离开柳树湾,用了十年的时间在K城办起了自己的公司。母亲走得早,柳绿和父亲相依为命。当她发达以后,她回村里给父亲盖了砖房,当父亲被查出患了糖尿病的时候,她请了保姆来侍候他。柳绿的砖房盖好了,乡邻们都来祝贺,连乡长也来了。乡长喝高了,习惯性地发表即兴演讲,说柳绿给全村人致富带了头,让全村妇女向她学习,还要请柳绿向大家传授致富宝典。柳绿端着酒杯,想起这些年的日子,眼泪就流了下来。
埋葬了父亲,柳树湾对于柳绿来说就没什么了。处理父亲的后事很简单,房子暂时留着,田地送给了本家叔叔。出于柳绿在柳树湾的地位,她离开的时候,是举村相送的。在路上,一位本家大伯再次对她说,“绿丫头,你把我家二丫也带去城里吧,让她赚点钱回来。”柳绿都不知道,这是村民们第几次向她提这样的请求了,她一概拒绝。
“大伯,如果你生活有困难,可以跟我说。”柳绿顺手给了大伯三百块钱,对方便不再说什么了。
出了柳树湾,柳绿坐上了开往乡镇的面包车,再坐中巴车到县城,坐火车到州上,然后乘飞机回到了K城。回到了花街。
柳绿还在路上就接到了陈小娇的电话,但她并不太在意这件事。干这一行的,总会隔三差五的出点事,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只是在电话里让陈小娇镇定,说一切都等她回来再处理。她也知道自己在女孩们心中的地位,她们总是对她尊敬有加的。柳绿回到“花房”,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三楼,她看到三个女孩被折磨成这样,心里有些难过。打了一天的点滴,冯婷婷她们的伤情已经有所好转。主要是惊吓过度,歹徒们把刀架在她们脖子上,她们全吓傻了。最惨的是抹在眼睛里清凉油,睁不开眼,光流泪。三个女孩三暗夜里相互拽着、哭着、相互安慰。她们轮流着喊叫。但在那个苍茫的夜晚,她们三人都喊哑了嗓子,依然徒劳无用。后来,她们不敢再朝前走了,因为害怕被摔伤。她们蹲下来,抱成一团,先是放声大哭,然后低声抽泣。当丨警丨察找到她们的时候,三个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干这一行的有个规矩,值钱的东西都不随身带的,以免遭到不测。歹徒们仅仅抢到三个手机和一百块钱,还有一堆化妆品,心有不甘,便继续翻她们的皮包,他们在冯婷婷的包里翻到了一张储蓄卡。于是他们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让她说出密码,两个歹徒看着她们,另外一个开车去取钱。冯婷婷晕过去了。半个小时以后,负责守候的两个歹徒接到撤离通知,他们给这三个女人的每只眼睛里都塞了一盒清凉油,驾车离去。冯婷婷的密码是真的,卡里有她这些年的所有积蓄十万元。冯婷婷今年二十五岁,五年的青春才换来这十万元。柳绿扑在冯婷婷身上放声大哭。哭够了,柳绿拿出手机,给魏民打了个电话。
日期:2010-04-15 12:41:06
十分钟以后,魏民开着警车赶到。这次是他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任何助手。
“这事最好别声张,否则会对你们造成影响,”他对柳绿说,“做笔录的时候,别说出自己的真实职业。”
魏民是辖区派出所所长。花街距派出所不到一公里,它之所以能长期存在,这和派出所有莫大关系。当“严打”来临的时候,花街就成了一条死巷子,寂静无声,所有的发廊全关了。这是潜规则。脱下制服的丨警丨察往往比醉鬼们在花街更能找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魏民拉着冯婷婷她们去做笔录,柳绿心里清楚这是她和冯婷婷之间的程序。冯婷婷是她的人,出了事她当然要出头,魏民作为人民丨警丨察,当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时,他当然也要挺身而出。当走完了程序后,实质性的进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尽管柳绿叮嘱姑娘们不能四处张扬这事,但这事还是在花街引起了震动。很多人吓得晚上不敢出去陪人过夜了,就在发廊后面的包房里进行。包房用层板隔出来的,里面的动静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柳绿让冯婷婷、张若涵、许艾儿在家里休息,“花房”里只剩下了陈小娇、赵梦亦和李倩。
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以后,花街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所以冯婷婷五年的青春才换来十万元。有三人休息,剩下的人当然可以多赚点钱了。长相一般的李倩脸上挂着笑,声音甜美,坐在门口冲着过往的男人大声喊:“大哥,进来耍嘛。”这令陈小娇和赵梦亦心里很不爽。
陈小娇终于忍不住了,骂李倩:“**,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李倩回了一句:“关我什么事,活该的,如果不把卡带在身上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赵梦亦在一旁冷冷地说:“都是卖肉的,谁也没必要幸灾乐祸。”
就在陈小娇和李倩发生争执的第二天,冯婷婷回来上班了。她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瘦了一圈,眼睛还肿着,戴着墨镜。她在众人的惊诧中来到“花房”,点一支烟,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柳绿说:“婷婷,你怎么来上班了?”
“老子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地偿还!”冯婷婷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转过头去不说话了。李倩看这阵势,也不敢在门口卖弄风情了,她收敛起笑容,逛街去了。
“李倩这**,她心里高兴着呢,”陈小娇说。
“唉,都不容易,别计较了,”冯婷婷说,“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这时候有个老头走了进来。矮个子,头发花白,身上散发出一股酸腐味。再看他那双又黑又糙的手,便可以知道他是来自某一建筑工地。他的嘴唇有些干裂,牙齿发黄,说话的时候肯定是散发出恶臭。这样的男人,钱没有多少,身体却很好。当他在紫色的灯光下看到这些女人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搓了搓手,尴尬地笑笑。
在**这行当,必须得学会相人。凭女人的第六感来辨别一个男人的钱包有多鼓,地位有多高。像这种来自工地的男人,**们是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于是大家都懒得理他,看他如何开口。
“这里是……”他支吾着说。
“你要干什么?”陈小娇故意高声问道。
“我想……”他居然脸红了。
“你想什么?”陈小娇更来劲了。
“哎呀,不干算了!”他欲转身离去。
“等等,我跟你耍!”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的冯婷婷突然说道,“先把钱交了,一百五。”
对方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戴着墨镜的冯婷婷,脸上挤出来一丝猥琐的笑容。“太贵了,我没这么多钱,”他说。
“那你有多少?”冯婷婷问。
对方把手伸进裤子,从丨内丨裤的拉链里掏出一小卷人民币,并蘸着口水数了起来。
“只有八十六块,”他说。
“好,走吧。”冯婷婷拉着这个老头的手上了三楼的包房。
女人们瞠目结舌。冯婷婷可是“花房”最漂亮的女孩,她是个很挑“主”的人。为了让大家不要在冯婷婷的问题上多作讨论,柳绿叫陈小娇“把音乐打开”。于是,高分贝的音乐从“花房”里飘了出来,“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了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四十分钟以后,老头率先红着脸从三楼走了下来,边走边系裤带,然后消失在了花街光陆陆离的霓虹灯下。冯婷婷紧随老头之后下来,她直奔垃圾桶,排山倒海地吐了起来。吐过后,她回到屋里,递了五十块钱给柳绿。
“你全部拿着吧,”柳绿说,“从今天开始,半年以内你不用交钱给我。”
冯婷婷也不说话,点上一支烟,兀自坐到沙发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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