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小姐》
第9节

作者: 包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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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把赵梦亦逗笑了。笑过后又感到酸楚。在“花房”里,赵梦亦觉得只有和小棉袄在一起才能敞开心扉说话。小棉袄说的是对的,赵梦亦也怕疼,但这种疼不是生理上的疼痛,而是心疼,每一次都疼。即使这种疼痛会随着时间变得麻木,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会复苏。甚至有时候,一件不经意的事件便会引发疼痛。比如刚才,主管那伙人临别前的那首《明天会更好》就敲醒了她的回忆。

  这首歌将赵梦亦带回了学生时代,大学时代。六年前,赵梦亦刚上大一,她们班的同学在教师节的时候唱这首歌。“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那时候赵梦亦唱这首歌的时候,似乎真的感觉到了春风拂面。对于一个刚从农村老家走到省城来的大学生,还有什么比明天会更好更鼓舞人的呢。大学毕业晚会上,这首歌又被唱了一次,而这一次,竟成了她的“青春纪念曲”。

  象牙塔的日子划上了句号。赵梦亦的脑海里装着一句话和一幅画面。这句话是“明天会更好”,这幅画面是那个一贫如洗的家里,父母期待的眼神。一个政策就能改变一代人的命运,但人们的思想还停留在从前。高校扩招了,大学生如过江之鲫。生源是无限的,但岗位是有限的。所以,对不起亲爱的天之骄子们,毕业即失业,成了恶梦般的现实。别说这个社会对你们残酷,实际上,想想也是应该的。如果说这些年的中国教育在原地踏步,这话够善良的。所以,把希望寄托在毕业证的学生,被这个社会抛弃也属情理之事。只是可怜了那些来自农村的学生。没背景,没后台,没关系,有的只是一张等同于废纸的文凭和高筑的债台。赵梦亦便是其中之一。

  赵梦亦毕业了。她没有像那些兴致勃勃地同学一样,留在省城,立志在省城闯一翻天地。她选择回到地方上去。她是个务实的女孩。她想,即然省城就业困难,人才齐聚,那回到地方县城去总可以了吧。她的兜里揣着学历证、学位证和教师资格证,去参加县城的教师上岗考试。十个名额,三百人考试。至此,赵梦亦才知道,竞争无处不在。她以笔试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但在面试的时候却无疾而终。至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不配成为一名人民教师。接下来,她去公务员,在更猛烈的竞争面前,她的笔试同样过关了,还是在面试上被刷了下来。

  对于在花街的生活,赵梦亦比这里的任何女孩都想得明白。说到底,不就是钱么?尊严、面子这类的问题,她在县城的一个小旅馆里花一晚上就考虑清楚了。于是,第二天,她直接搭车到K市,开始了她在花街的生活。很快,她便明白了,即使是出卖肉体,也是竞争形式严峻。她可以算是花街唯一清醒着的姑娘,她在钱的问题上,铢锱必计;她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于是,她也是“花房”里唯一没有男朋友的姑娘。


日期:2010-04-20 13:55:49

  凌晨一点。这个城市有多少人已进入了梦乡?又有多少寂寞的灵魂还在四处游荡?小酒吧、夜总会、烧烤摊、花街,都可以成为他们的选择。来花街的人只有两种状态,醒和醉。醒着的人忸怩,还披着人的外衣,在大脑和下身的冲突下,大脑选择了服从,但仍在象征性地抗拒。于是,醒着来花街的人,往往装出高尚的样子,带着审视的眼光来干这件龌龊的事情。醉了的人直接,他们高叫着,“有没有小姐?”丝毫不遮掩自己身上勃发的**。在酒精和灯光的双重作用下,他们往往会丧失审美,在他们眼里,女人失去了美丑,也或许,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个女人。

  如同一场篮球比赛一样,下半场开始了。在上半场中没有找到状态的姑娘,她们得在下半场努力;而上半场中有较好表现的姑娘,她们也需要再接再励。姑娘们已经吃完了夜宵,啤酒、饮料、烤鸡爪、烤鸡脚、羊肉串等等的东西全是由老板娘免费提供。这和行军打仗是一样的道理,需要犒劳三军。赵梦亦在化妆,她上半夜扑在脸上粉,已经被“教授”和“主管”吻得差不多了,这让她的脸看不去像个白癫疯患者。不光如此,“教授”在吻她的时候还流口水,她用洗面奶将自己的脸反复洗了几遍,但还是觉得恶心。她问旁边的陈小娇,“我的脸洗干净了没?”陈小娇正在漱口,白了她一眼后,点了点头。

  冯婷婷跟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年轻人出去过夜了。李倩一晚上都没有再陪客人,这多少有些令柳绿不高兴。陈小娇做了两个“快餐”。许艾儿等了大半夜的帅哥,但没有一个合她的意。
  下半夜,许艾儿又重新焕发出了活力。“老娘就不信今晚还就真没有一个长得帅的来了,”她兀自说着,又站到了门口。花街上依然灯火如昼,“花房”以外的发廊里,生意同样火暴。当然,还有那些此刻正在包房里的,这更是无法想象的场景和数据。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凌晨一点以后,还在花街溜达的男人,无一例外是心怀鬼胎的。打手们开始巡逻了,他们拿了姑娘们的钱,就要保花街的平安。在酒鬼出没的花街,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但只要不在发廊里闹事,管制权自然就属于丨警丨察。

  “三哥,我今晚没人要了,”许艾儿对正在来“花房”巡逻的其中一个打手说。
  “那就跟我回去吧,亏不了你。”三哥哈哈大笑,上来就往许艾儿的脸蛋上摸了一把。三哥是打手中的得力干将,他曾经一人提着把菜刀,将三个闹事的男人赶出了花街。在姑娘们的心目中,三哥也是守护神。三哥人长得魁梧,一米八的个子,看上去就能唬住人,他经常赤着上身,胸前纹着一只凤凰,背上纹了一条龙。
  三哥带着两个兄弟走进“花房”,屋里的姑娘们就争着和他打招呼,递香烟给他抽。
  “今晚怎么样?”他问柳绿。
  “没事,”柳绿说,“来我这里的人素质要相对高些。”

  三哥带着兄弟去二楼和三楼查看了一遍,然后又去下一家了。这时候,进来了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扎着马尾,人长得奇瘦,面色冷酷,他在许艾儿的招睐下走了进来。许艾儿看了大半夜,终于看上了一个中意的,姑娘们便捂着嘴笑。哪知进来的这家伙并不是这种地方的常客,生疏得有些羞涩。
  “洗头多少钱?”他问。
  “十块钱,”许艾儿似乎有点失望。
  “有没有贵一点的?”
  “用好洗发水,二十块。”

  “有没有一百多的那种?”
  许艾儿怔了一下,说,“有,走吧,上楼。”长发男人如释重负,他终于把这件肮脏的事情,以洗头这个平常的词语表达出来了。许艾儿挽住他的手先上了二楼,小棉袄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先喝杯酒吧,”许艾儿说,“你要不要加冰?”
  “多少钱一瓶?”
  “十块。”
  “外面才卖三块。”
  “那是在外面,有些事情,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干,你说是不?”
  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要三瓶啤酒。他对这种推销方式有些不悦,他是来找女人的,又不是来喝酒的。他心想,如果要喝酒,那就去酒吧了。但在许艾儿面前,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把自己吝啬的本性暴露在这些女人面前,绝对是件可耻的事情。
  “你留长发真好看,”她说,“看上去像个艺术家。”

  “艺术家”笑了笑,一脸不屑的样子。他并不想听这些鬼话,只想快速直奔主题,他有些反感地说:
  “留长发的就是艺术家吗?”
  “但你身上有艺术家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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