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奇向往猪的生活，但也想到一个问题，猪给养肥了，终究是要被杀。这么大这么重的一头猪，要靠多少人才能把它摁倒杀了？事情肯定不会像老摆杀狗那样容易。英奇后来问牛会计，那只大猪杀了没有？牛会计反问他，是哪一只大猪？英奇说就是过年前看到的那头一丈多长的大猪，粮管所猪圈里喂的。牛会计说过年前就杀了。英奇问是咋杀的。牛会计回答，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粮管所请了十几个小伙子，给每人发一包烟，管一顿饱饭，管喝酒吃肉，也就忙了半天就把它杀了。但实际上也不是说的这么容易。猪太大，摁不住，它一发威猖狂起来，杀猪的人就没办法下手。粮管所的人依仗人多势众，用几根牛皮绳做成活套儿套在猪腿上，几十个人拉住绳子，左右交叉一用劲，就把大肥猪掀翻在地上；再往它脖子上套一根绳子，几个人紧紧地拽住。大肥猪被侍弄稳当之后，杀猪匠才走近喂刀子。杀猪匠哪里见过这么大的猪？他紧张得手都发抖，接连捅了十几刀，都没有割开血管！猪一直不停地高声吼叫，那个声音响的啊，惊天动地，几十里路之外的人都听得见！杀猪匠后来把猪的半个脖子给割断，才把猪给放血断气了。血喷出来，洒了他浑身都是，然后就在地上河水一样流淌，把整个一个水泥院坝都给染红了。

　　英奇觉得可惜，猪血接了作成血干和菜薹一起吃，该有多美味？好东西都给糟蹋了！牛会计说，谁接？没有人接。接了也没有人吃，肉都吃不完，还吃猪血猪下水？城里干部和我们农村人不一样，他们不缺吃的。
　　牛会计接着说杀猪的难处，烫猪更是费事。先找了一个打谷子用大扁桶，把猪的半个身子放进去，扁桶就给压塌散架了。总不能吃带毛猪吧？哼！活人还给尿憋死了不成？粮管所的干部后来想到办法，把一辆拖拉机的车斗给卸了，用棉花堵住缝隙，再将肥猪拖进车斗里烫，才顺当地褪了猪毛。拖拉机的车斗只能装下它半个身子，就只好半截半截地烫！当然，有肉吃，有酒喝，杀猪的人也不觉得麻烦，就算是多耽误半天功夫，也还能多吃一顿饭。牛会计想了想又说，去年杀的那头猪还不是最大的，今年的猪要更大一些，足有去年的一个半大！今年杀猪用什么来烫猪褪毛，现在还是个问题呢！

　　牛会计借机教育儿子，你要好好上学，将来上大学，上了大学出来当干部。当了干部，就啥子都有了，不愁吃，不愁穿，比猪享福多了！
　　“嗯，我一定要当干部！”英奇虽然话语幼稚，但语气却很坚决。
　　（本节完）。。。

日期：2010-07-17　01:16:43

　　虎卿原创作品《窃不如偷》
　　第三章、饿殍横野
　　9、
　　英奇不挨饿的日子，应该是从入伍那天开始。其实，入伍的头顿饭，也不能算是吃饱，至多是个半饱，但却是英奇前半生吃到的为数不多的饱饭之一。
　　英奇在部队上除了吃饱饭，还学会很多东西，比如学会“做人”。“会做人”得到回报，他复原时被推荐到杨州日用化工厂工作。英奇心满意足地到牙膏车间当工人。虽然工人和农民都一样是流氓无产者，但却一直是工人在领导农民，农民给工人兄弟打杂，充当使唤丫头的角色。工人只在闹革命失败而无处躲藏之时，才会虚情假意地和农民称兄道弟，以换取可供藏身栖身的窑洞。英奇摇身一变成了领导农民的工人身份，也算是实现了“跳农门”的跨越。完成人生蜕变的英奇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又能吃亏吃苦，也不计较个人利益得失，领导赏识，同事喜爱。在英奇心中有一个梦。他在为这个梦想默默地奋斗。公社和粮管所的干部白米细面地大碗吃饭吃肉管饱，而二娘只能吃榆树叶吃白粘土度日的童年往事在英奇脑海里留下了鲜活印记，并启发和激励着英奇。他虽然毅然放弃考大学的愿望，但却坚持了“当干部，过和猪一样幸福生活”的理想。当工人不是他的人生追求，“小六少”绝不是一个当工人的料。他后来梦想成真，成了车间主任。车间主任不仅是干部，还是一个官，虽然官不大。英奇最初觉得官职就像鸡8，不应该太在乎它的大小，“只要管用就好。”

　　牙膏车间后来从日化厂分离出来，成为杨州牙膏厂。车间主任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为厂丨党丨委副书记、副厂长。英奇此时也琢磨出做官的道理，官场就像是驴拉磨的磨坊。前面的驴不卸磨不出磨坊，后面的驴进不去干不了。现在，新搭建的磨坊里面没有驴排队等着转圈，英奇就理所当然地上任拉磨了；而当官就像驴拉磨一样转圈，转完一个小磨坊，再换到一个大磨坊继续转圈。如此这般轮换的好处是，可供驴偷吃的豌豆会越来越多，驴会越来越肥，磨会越转越慢。

　　牙膏厂后来又改制，成立“杨州日化股份有限（责任）公司”。英奇不仅担任公司财务科长，还兼任公司副总经理，他还是公司的股东。股东不是小股东，但也不是最大的股东。英奇有心成为最大的股东，但他懂得收敛，并隐忍了这份儿心思。是不是最大的股东，此时已不重要。公社书记老肖的儿子肖海龙能在公社食堂大鱼大肉的吃喝，而自己只能在学校食堂吃咸菜拌两掺饭的差距，又让英奇明白一个朴素不过的道理，“鸡8大，才是王道。”当官，当然也是越大越好——英奇终于领悟人生，明白什么是人生最重要的。

　　（本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