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还是不信,其实只是一个负隅顽抗的说法,心底早就投降了。
心头仍存在着一个疑问:听许迈的谈吐用词,绝非普通民工所能相比的。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为何要在全国四处流浪呢?真的是如我所猜测,为了躲避死亡吗?
我没有问他要一个答案,我知道,他也不可能给到我答案的,或者他的答案,不在我的理解能力之内,比如“害怕屋里有个滋滋的声音”。
滋滋,滋滋。多么奇怪的象声词啊。我能想到的就是烤牛排、烤肉。
曾经有人在他面前烧烤人肉,脂肪被逼出之后,人干缩受疼发出“滋滋”叫声?
我皱起了眉头,对饭桌上的红烧排骨一下子失去了胃口。
柳云深已吃好饭。我起身开始碗筷,然后将垃圾拎了出去,拿到一楼扔掉。
走到三楼处,却见柳云深“哼哧哼哧”地跟一个工人模样的人,扛着一个卧式冰箱,往六楼走去。
冰箱没有外包装,显然是二手的。
见到我,柳云深有几分意外,甚至有一丝的惊慌。
我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买新冰箱啊,怎么这么晚送货?”
柳云深尴尬地笑了一下,“路过二手店,看它卖得很便宜,想我屋里刚好缺个大冰箱,所以就买下来了。”
我侧身让他们先走,然后走到一楼处,将垃圾放在铁门边的拐角处。
白天会有保洁员前来收取垃圾,但仅限于铁门之外。铁门之内的世界,他们决计是不敢也不肯进来的了。
楼道久无人打扫,似乎灰尘多了好多,连蜘蛛网都爬上来了。
也许再过些日,这栋楼就彻底变成了一个荒宅。我们都在蜘蛛、蟑螂、老鼠的监视下生活。
在这栋楼里,如果发生一起凶杀案,估计也无人知晓吧——它已属于世人眼中的地狱。在地狱里死个人算什么呢。人们会在想象中将其视为理所当然,然后拒绝用眼睛去看。
所以这真是一个绝佳的坟墓,埋尸、藏尸甚至分尸地。
不远处,停着一辆小货车,应该是柳云深雇来拉冰箱的吧。那他应该是跑到挺远的地方买的冰箱——附近的话,一般都是找三轮车了。
不过这个与我无关。我空着手,走上楼。
203的房门紧闭,软禁了一大片的黑暗。朱晴没有在家。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隐隐地有一丝的失落。有点怀念与她孤身相处的时光。我喜欢心跳被她拨快的感觉。就像在山道里飙车,看着仪表盘上的指针越来越向右偏转。生与死的界限,渐渐模糊。只有灵魂跟随汽车的轰鸣声,一起呐喊。
刚走回到4楼,我心里一动,于是返身重新下楼。路过203时,意外地发现里面的灯亮了。
这转瞬之间,朱晴已经回到了家?抑或是她一直都在里边,只是刚才一直黑着灯?
黑灯瞎火地,在屋里能做什么呢?
我嘀咕着,走回到一楼门口的货车前,用手机记录下了货车的车牌号,以及上面贴着的“转让本车……”告示中的手机号码。
我冷笑了一声,“这个柳云深,做事还挺心细的嘛。”
做完了这一切,我重新上楼。
203房里又是漆黑一片。
奇怪了哉。她难道在屋里玩灯泡?
带着这样的狐疑,我上了4楼。
忽然,我心头一动,转身再度下楼。
果然,203房里的电灯又亮了。
我若有所悟,一丝微笑浮了上来。“这个聪明的小妮子。”
我心情愉快地回到404,许迈依旧站在客厅窗口朝下看。
他看得那般全神贯注,仿佛下面有龙虎斗似的。我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许迈的眉头微皱了起来,“我总觉得楼下的这棵树有点不对劲,带股血腥气。难道它一直在吸食人血?”
好敏锐的感觉!
“唔,听别人说,我们这个小区,原来是片乱葬岗,而这棵香樟树下面,埋了一个罪大恶极的江洋大盗。据说当年建这个小区的时候,还挖到了那个江洋大盗的尸体,几百年过去了,尸体竟然都没有腐烂。真是稀奇。”
许迈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一种奇异的光芒在里面流转。他猛地转过身,看着我道:“为什么尸体埋在里面,会百年不腐呢?”
“这个……”我竭力地回想着朱晴说过的话,“好像是说这块土地是片血地,就是土里面能够渗出血来。然后,然后这个小区是按八卦排列的,香樟树这里刚好是鱼眼,也就是阴气的汇聚地。总之,我们这栋楼不安宁的原因,全都因为这棵香樟树。”
“为什么我就一直没有听说过呢?”许迈流露出茫然的神色,“血地,血地,以血供养尸体,让尸体有生命,百年不腐。这是怎样的风水理论呢?”
我本想告诉他说,血地并非是风水宝地,而是断子绝孙的孤煞之地,但话到嘴边,却被另外一个意识抹消了:朱晴说的就一定是对吗?
以血供养尸体,让尸体重获生命……朱晴收集阴气,用来行巫法……用这座楼里的人气来对冲凶灵的煞气……
许迈的话,柳云深的话,朱晴的话,交织在一起,顿时风云际会,一道闪电在我的脑海深处炸响,炸开了一片混沌:莫非这片血地,并非是用来诅咒的,而是为了祈求重生?朱晴留在这里,并非是为了应对凶灵,而是为了呼唤凶灵?
难怪这栋楼里,会流了那么多的人血……
与许迈离奇同枕共眠
可是这样的话,柳云深呆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如朱晴所言,他是凶灵的附体?
若这是真实的话,那么柳云深与朱晴为何又会相斗呢?
难道他们是做戏给我看,为的是……逼我走,或是将我驱赶入他们的狩猎圈中?
我想起了柳云深刚买的大冰箱,狂跳的心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稍稍平静了下来。
我自然知道他买大冰箱是做什么用的。那么他的目标应该不是我吧……
那么,那么……难道许迈正是朱晴苦苦等待的人?
中医里,许多的良方都需要药引,有些药引甚至是非常稀奇古怪的,比如鲁迅在《呐喊自序》中写道,他父亲生病时,当时的名医给开的药引有“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
我甚至听说,中医里有一剂药专治癌症病痛——止痛而并非治病,药引是:棺材板上滴落的人脂——也有说法是棺材菌,或叫尸蕈,即是从死人嘴中长出的一种灵芝。
许迈正是凶灵复活的药引?
我想起许迈刚来时,香樟树的满枝摇曳,一声声,一叶叶,都是欢呼之意。
许迈若是药引,那么我岂不是要成了药方?
这栋楼里,真的藏匿了太多的凶险。但是……我在心悸的同时却有几分欢喜。
欢喜,不是么?
我噙着一丝莫须有的笑容,走进了书房。
眼前的景象,令我所有的笑容全都冻结住。
我奔出书房,冲着许迈紧张地大喊:“你,你是不是进来过我房间?”
许迈将目光从香樟树上收了回来,转抛向我这边,“没有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互不进对方房间吗?”
我是应承过不进他房间,但却没有要求他不能进我的房间。
只是许迈的神情,不似在说谎。
如此,我心头的惊慌更甚了,“那……我的猫皮哪里去了呢?”
摆放在我桌子上的黑猫皮不翼而飞,仅余下满桌凌乱的棉芯——棉芯原来是填充于猫皮之中的。
许迈的眼睛深深地眯起来了,不渗漏出半点的情感,“你昨晚给我看的那个猫皮吗?不见了?”
我沮丧地点了点头,泪水渐渐地溢了出来,“那是黑猫最后一点的……谁会把它偷走呢,又怎么偷走的呢?你看你看,门窗都没有被动过。”
有一线的光芒从许迈眯起的眼睛里渗透了出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是从大门里走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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