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来?那么他就是用钥匙开的门?
谁会有防盗门的钥匙呢?
老李头!
我搬进来时,没有换锁。老李头一共给了我四把房门钥匙,说“所有的钥匙都给你。明天起我就回老家养老去了,不会再回来这个城市半步。”
原来他又是在说谎!
这个该杀的说谎老精!
我咬牙切齿着,但很快紧闭的牙关就被浮起的一个念头给冲开了:就算老李头真的留了偷配的钥匙,他不拿我的笔记本电脑等贵重物品,单单拿走一张猫皮来做什么呢?
一张猫皮能做什么呢?谁会需要一张猫皮呢?
我怔住了。
事情越来越复杂,复杂得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和控制能力之内。
许迈的目光穿不透我的心思,他只能择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说:“明天我给大门换把锁吧。”
我默默地谢过了他,走进了书房。
电脑烧掉了,我也就不能工作了。那么进屋能做的事,就是上床、睡觉。
这一觉出奇的酣畅。没有黄粱一梦,没有南柯一梦,没有黑发覆面女子,没有苍蝇“投胎”,只有安静的睡眠,就像宁静如镜的湖水,所有的动静都收纳了起来,所有的声响都偃息了下去,只有无边无际的沉寂,让人心醉。
醉梦。约莫如此了。
但正如浓醉醒来之后,头疼欲裂,忘掉昨晚发生的一切一样,清晨,我醉梦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我的书桌或者墙壁,而是许迈的脸。
他静静地躺在我的身侧,同枕一被。
我尖叫了起来,下意识地拉过被角遮住自己,如同女子遭遇了强奸一般。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身无寸物,一丝不挂。我的尖叫声更加高亢了,“你,你怎么会爬到我床上?”
许迈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了。不是我爬到你床,而是你上了我的床。”
他的眼神里,第一次闪动着脉脉温情。然而这温情,却似给我在温暖的被窝里塞了一把北极的雪,浑身一个哆嗦,差点滚落下床。
我抓紧了被子,将目光从许迈的脸上撑开了。
我果然不是在书房里,而是在卧室!
难道真的有鬼搬床?
我的惊惧更甚,“我怎么会跑到你的床上,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心乱如麻。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就是已对许迈失身。
天哪,对朱晴失身也就认了,对眼前这个神经兮兮的男人……杀了我算了。
许迈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安之若素,没有丝毫的意外和慌乱。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平躺着,目光朝上。有深情被他从唇缝间吐了出来,仿佛恋恋不舍地将恋人的香舌从口中滑出,“我知道,是她知道我寂寞,所以将你送了过来。可是她哪里知道,这么多年里,我心里始终就她一个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的头更大了。
梦游,一定是梦游!就好像上一次我也无故地从书房爬回到卧室里睡觉一样。
可是,卧室的床难道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要让我如此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梦中寻觅呢?
我想起了第一次与朱晴梦中交欢的场景,心中隐隐地有了答案。
此事应该真的与许迈无关。不过他的反应却让我有点害怕。我受不了他真的一天到晚拿着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
幸好他的心里只有她。可是她是谁呢?
我的目光紧随着他的目光,如同一条壁虎般地往天花板上爬去。
上面空空如也呀,除了一些日久累积下来的斑斑污渍——老李头在重新粉刷了该房子之后,忘了将天花板也收拾一新。
我记起,自己还赤身裸体地跟他躺在同一个被窝里呢,于是急忙将目光收回,寻找自己的睡衣。
还好,睡衣虽然不在我的身上,但离我也不远——在床脚下。
我抓过睡衣,在被窝里手忙脚乱地套上,然后掀开被窝,下床,开门出去。
纸人无火自燃
刚打开卧室的门,我整个人僵立在了那里。
眼前的景象就像一根细长的针,尖锐地戳入了我那尚未安定下来的心脏,将它一把戳爆。
没有了心脏的我,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四肢透不进半点力气。
许迈看到了我的异样,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呢?”
我喉结滚动着,却连缀不成一句简单的话。
许迈见状,穿好衣服,起身下了床,走到门口。
他的第一反应也都愣住了。
有“人”把门给堵住了!
确切地说,是一男一女两个纸人!
纸人,烧给死人的纸人!
它们本来应该在阴间或者冥纸店,如今却成了我的“守门瘟神”!
它们是一种警告,还是一道催命符?
我浑身冰凉得成了一块冰柱。
许迈的眼神亦迷离得三月的漓江烟雨。很显然,他也无法将刚才的“旖旎”与现在的鬼魅相联系在一起。
一对纸男女,是代指谁呢?
我和许迈么?
许迈和她?
如果是后者,那么岂不是前来“捉奸”?
天,我怎么就这么不清不白了呢?
我想起来了,纸人是从504“走”过来的!
当日里,504老太太的女儿带了纸烛和这对纸人在门口祭奠老人,在差不多烧完了冥纸之际,被我的出现惊吓跑了,留下了纸烛和纸人在504门口。
缺少保洁员的大楼,也就无人清理这一对纸人夫妻。
如今它们走到了我的屋里,是因为它们太寂寞了吗?还是因为504门口的煞气,令它们没有灵魂的躯体也都承受不住,只能落荒而逃?
不得而知。它们只管拿空洞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眼神亦变得空荡荡的。所有的精气,都已被纸人吸去。
许迈怔怔地看着纸人,习惯眯着的眼睛,越睁越大,直至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直直地走了上前,伸手一把扯掉靠左边的女纸人。
就在他的手撕开女纸人的一刹那,有火苗漾了出来。
纸人熊熊燃烧了起来,从女纸人开始,再蔓延至男纸人身上。
我看到纸人在烈焰中痛苦地扭曲着,无声地呐喊着。
然而它们根本无力摆脱这样烈火焚身的命运。于是它们化成了一堆灰。形销骨毁。
风撩开窗帘,偷眼观看。
青烟袅袅。灰飞烟灭。一切恍若一梦。
我尚是在梦中吧。否则我如何会在许迈的床上,又会一大清早地遇见纸人*呢?
莫非,这两个纸人是练发疯功的?
更让我感觉怪异的是许迈的举止:在纸人燃烧后之后,他跨过了一地的残灰余烬,走进了卫生间里。脚步拖滞,举止僵硬。
初时,我并未放在心上。我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纸人的来意之上。
等到最后一片灰都尘埃落定,我才缓过神来。
该将它们的“尸骸”收拾一下,入土为安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耳中一直飘着林黛玉的《葬花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落花犹可一抔净土掩*,而他年我呢?怕是与眼前的纸人一般,烧成灰,混入尘埃之中。
心怀悲凉,我默默地准备去卫生间取小畚斗扫把及墩布,将客厅略事收拾。
卫生间里,许迈蹲在地,开着淋浴的喷头,嘴里哼着歌,在洗着什么。
从他的手势上看,像是给什么人洗澡。
可是,他在给什么人洗澡呢,为何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听清了他哼唱的曲子,竟然是范晓萱多年前的老歌《我爱洗澡》:“幺幺幺幺,美人鱼想逃跑。上冲冲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有空再来握握手,上冲冲下洗洗,左搓搓右揉揉,我家的浴缸好好坐……”
眼前恍若鬼魅的一幕,如同一根透骨钉自地底穿出,将我钉在了卫生间门口,再移不动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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