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4-26　13:57:16

　　花街上鬼魅的气息越来越重了。清明节的那天晚上，烧纸钱的烟雾直熏得姑娘们连声咳嗽。姑娘们的心情都有些悲凉，特别是那些有父母和亲人离世的姑娘，在这样的日子就会变得异常地安静。受节日气氛的影响，就连柳绿的心里也变得沉重起来。尽管她前几天才回去为父母上坟，但她的心里却满是凄凉。她甚至有过打算在清明的时候给姑娘们放假的想法，但又怕没有了姑娘们在身边，她会更加孤单。对于现在的柳绿来说，钱似乎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未来。她在花街开了五年的发廊，早已赚到了够她平静过日子的钱，只是还没有找到那个可以过日子的人。无论是什么人，实际上，在内心的深处，都向往爱和被爱。在生意上，她很怀念前几年的光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的生意为什么会如此火暴。前几年，天一黑，姑娘们便全部上岗。铺面上只有她一人在应付着男人，等姑娘们出来以后继续陪客人。有时候，男人坐满了发廊，他们为先后次序闹得不可开交。面对庞大的市场，柳绿既高兴又感到恶心。这个世界怎么了？哪来那么多需要发泄的男人？男人们又哪来那么多花天酒地的钱？那时候姑娘一晚上可以接十个男人，末了还得跟人出去过夜。五年以前，K城发生了一次地震，国家拨了上亿的救灾款。当花街上的姑娘们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句话是“我们要用半年时间，从那些官员身上卷走三分之一的救灾款。”在中国的妓女史上，这绝对是一句令后来的妓女们高山仰止的宣言。

　　而这几年，生意开始日薄西山。反腐倡廉啦，官员们一掷千金的豪气收敛了很多，花公家的钱，充满了危险，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金融风暴来了，大家都捂紧钱袋，草木皆兵。但毕竟这是个特殊的行业，对于男人们来说，冲动总会令他们失去理智。如果对生活少一些投桃报李的奢求，在花街上开一家发廊，还是不错的。柳绿很清楚自己的收入，虽说比不上签字生效的官员，比不上财大气粗的老板们，但至少也可以强过那些高学历高层次的白领。只是那件事情一直很令她揪心，花街要拆了。她不知道拆除了花街，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想着这些未来的问题，柳绿的心里就有些迷惘。晚饭的时候，她特地吩咐小棉袄加了菜，然后特许姑娘们在吃饭时喝了酒。

　　姑娘们很高兴，说实话，每逢节日，她们一点上班的兴致都没有。别人都举家团聚，而她们还要在男人身下佯装高潮，想想其中的滋味吧。于是，也只有她们自己来排遣这其中的孤寂了。柳绿像个家长似的，将姑娘们团聚在一起，让她们过一个像模像样的清明节。菜肴很丰富，令姑娘们胃口大开，喝的是啤酒，对于姑娘们来说，啤酒的酒精度是微不足道的。只有李倩例外，她是个喝不了酒的女人。喝下几杯啤酒以后，她便有了醉意。

　　“我跟你们说个秘密，”李倩红着脸说，“但你们不许笑我。”
　　众人便发誓保证不取笑她，想听她的秘密。生活在这样枯燥乏味的地方，她们对一切秘密都充满了兴趣。因为姑娘们早已习惯了将想法给藏起来，以一种近乎于刁钻的态度去对待女人，以一种麻木又仇恨的态度去对待男人。她们每天脸上挂着笑，但笑容对她们来说，犹如舞台上的幕布，收发自如。
　　“其实这事，我也很矛盾，”李倩又喝了一口啤酒，仿佛是在壮胆量似的，“二先生说他想娶我。”
　　“这根本不是秘密，”赵梦亦说，“每天都有混蛋对我说这句话，这是他们的变态心理。”
　　“不是这样，”李倩急了，“二先生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好人，老实人。”
　　“可是你有男人!”柳绿一语中的。

　　“他说不在乎，可以带着男人嫁给他。”李倩底气不足地说道。
　　“这不可能，”冯婷婷说说，“男人都这样，真的，没有玩腻你之前，怎么都好说。像我们这样的女人，想找个真心爱自己的人，比登天还难。”
　　“爱情算个屁，”许艾儿有些超脱地说，“愚蠢的男人们，他们以为是在玩我们，实际上我们也在玩他们。比如说有些变态男人，做那事的时候让我叫他爹，我叫了，但过一会儿，我便让他叫我妈，他同样得叫。”
　　大家一阵大笑，心里既愉快又冰凉。像许艾儿所说的这种情况，姑娘们其实是谁都遇见过的，只是每个人面对种种变态行为的处理方式不一样。比如说陈小娇，她面对折磨时总是忍气吞声，百依百顺，但事后，一个人躲在屋里哭；比如说李倩，她往往不能领悟别人的变态要求，弄得客人很愤怒，这个原本淳朴的农村妇女，在她看来，做妓女无非是两腿一伸，双眼一闭的事情。有一次，她甚至很认真地向姑娘们请教如何应对客人的变态要求；再比如冯婷婷，自从遭遇了抢劫之后，她便对金钱有了近乎心理扭曲的追逐，只要是有挣钱的机会，她绝不放过，于是，只要男人肯加钱，她什么事都愿意配合，而且会做得很好。

　　“二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赵梦亦认真地问。
　　“干什么的都不要紧，关键是他是男人，男人都是一路货。”冯婷婷说。
　　“那倒不一定，男人也有好的，我觉得二先生是个厚道之人，他不是不想珍惜女人，而是找不到，没有人给他机会。”赵梦亦分析道。
　　“我也这样想，”李倩感激地看着赵梦亦，“他来找我，完全是因为喜欢我。”

　　“但你们之间没有可能，即使他可以接受你的男人，你的男人也不会接受他，这对他来说，是种侮辱。”赵梦亦毕竟是大学生，她分析起问题来，总是令人信服的。只是李倩似乎有些失落了，她喝着闷酒，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