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4-25　15:35:16

　　冯婷婷跟着男人下了楼，正在一楼总台结账的时候，突然冲进来一个女人。男人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他调头朝二楼跑去，但还是慢了一步，那个愤怒的女人，追上他，并将他死死拖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花房”里的姑娘心惊肉跳，她们全都站了起来，但眼睛始终不敢看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
　　“看你这次还怎么说？”女人带着哭腔，从牙缝里冰冷地挤出这句话，“看来，明天咱们可以把字签了。”
　　男人的额头上冒着汗珠，他像一个被人捉住的小偷，既惊怕又愤怒。
　　“我只是来这里喝酒，”男人心虚地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女人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笑容，但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衣服，险些将衣服撕烂。

　　“喝酒？这个借口你已经用了多年，老娘今晚就让你死个明白。”
　　女人说完这话，揪着男人便上了三楼。越接近刚才他和冯婷婷亲热的那间屋子，他越感觉脚步沉重，像一个赴死的囚犯，心里承受着巨大的折磨。终于，他撑不住了，用力甩开了揪着他衣服的女人。
　　“离吧离吧，妈的，老子全依了你，你不就是处心积虑打那套房子的主意吗？”
　　“这就对了，把刚才跟你的那个女人叫来吧。”女人平静地说。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静观其变的绿姐说话了。在花街混迹多年，柳绿见识过人们在婚恋中种种恶俗之事。对于那些大庭广众之下的打闹、捉奸、欺骗，柳绿总是在心里冷笑，她的态度永远是隔岸观火。
　　“这位大姐，我们这里不欢迎女客。”绿姐振振有词地对那个正在撒泼的女人说，“如果是家事，请回去解决，这里既不是你家，也不是评理的地方。”
　　女人愣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了。在一个正常女人的眼里，她们从来对这些风月场所的女人怀有敌意和鄙视。于是，她面对柳绿的时候，神情里就有了一些不屑，她把头昂得很高，言语中带着讥讽和轻视。
　　“这里当然不是说理的地方，这里是下水道，是男人的排泄口。不过，请把刚才那个小姐叫出来，我得请她帮我做个证人，免得这畜牲回头不认账。”
　　“我们没有这个义务，”绿姐强硬地说，“认不认账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但你们也没有义务去拆散别人的家庭，你们这些贱货，我真为你妈可耻。”女人突然高声说道，“如果不把那个女人找出来，老娘马上叫你关张大吉，你信不？”
　　“可耻？好吧，那我就教教你什么叫可耻。可耻的是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受尽更年期的折磨，守不住自己的汉子，让他像条疯狗似地四处找女人。不错，我们是可耻的妓女，但是在你男人的心里，你连可耻的妓女都不如。不然，他也不会抛弃你这免费的赘肉来这出钱寻开心。”
　　“够了!”男人突然高声说道，“你不就是要证据吗，我现在写给你就是，拿纸笔来。”

　　一直在看热闹的小棉袄此时比谁得精灵，她赶紧去抽屉里找来了纸和笔。男人趴在梳妆台上开始写，女人就站在他后面看着。看得出来，她对男人所写的字据是很满意的。待男人写完字据，签上名字，她拿过来，看也不看就折起来装进了包里。女人扬长而去，男人还怔怔地站着。姑娘们也懒得理他，害怕一说话就又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待他反映过来后，他后悔地一跺脚，离开了“花房”。
　　姑娘们哈哈大笑。她们刚才可是一直压抑着呢，一个男人嫖娼被老婆捉住，这对她们来说，是件刺激而愉快的事情。在她们看来，婚姻是件痛苦无聊的事情，不然，哪会有那么多的男人每天背了自己的女人来此寻欢呢？她们把自己包裹起来，沉浸在这个肮脏的圈子里，在她们的心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全是一等一的混蛋。面对婚姻的脆弱，有时候“花房”里的姑娘们甚至会庆幸，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喜欢上一个男人。男人在玩她们，但她们同样觉得自己也是在玩男人。比起在婚姻中免费而还遭人嫌弃的女人，做一个有偿服务的妓女，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因为有了刚才发生的事件，这天晚上，闲得没事的姑娘们便开始热烈地讨论爱情、婚姻、男人、女人的话题。

　　“我们不能跟良家妇女相比，”李倩说，“人家是清白的，而我们的男人成百上千。”
　　“呸!你跟那些良家妇女一样的想法，” 许艾儿气愤地说，“她们是清白的？她们刚发育就有了男人，三天两头换，走马灯似的，她们打胎、得妇科病，然后终身不孕不育。最可恨的是，她们是打着爱情的幌子。”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赵梦亦插了一句。
　　“对。还有‘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陈小娇说，“男人都这样，一旦上了你，玩腻了，你躺在他身边失去了性别，就等同于一只破鞋了。”
　　“那你为什么还恋爱？”赵梦亦反问了一句。
　　“那不一样的，李唯一是艺术家，他有艺术梦想，我应该支持他。”陈小娇有些尴尬地辩解道，“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如果他有一天成功了，我就是那个伟大的女人。”
　　这话引起了一阵笑声。她们对陈小娇能成为伟大女人的质疑，和她们对男人的质疑是一样的，但同时她们又处在一种矛盾当中。质疑男人，不相信爱情，也许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添加在交易天平上的砝码。这些砝码包括贫穷、伤害、失望、质疑等等，正因为有了这些砝码，她们的处境看起来就会合理一些，也更能够说服自己。但问题的是关键是，她们还不仅仅是质疑。她们也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她们对生活、对未来、对爱情实际上还抱有希望，这也是她们努力挣钱的原因所在。在她们的心里，每个人都有一个规划好的未来，绝对没有人想一辈子待在这种场合，因为长江后浪推前浪，因为青楼也代有佳人出，总有一天，她们会人老珠黄，无人问津，剩下的只是满身的病和看不到却无处不在的臭名声。所以，这个堕落、肮脏、令人感叹的圈子，和那些自诩正常的人们的处境一样，需要运筹帷幄、勤劳、智慧、阳奉阴违、孤注一掷的努力过程，而结果呢，也许不尽人意，那么，我们便把结果称之为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