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悲伤的时候,我就去宜家》
第6节作者:
雷立刚 而那时,股市也逐渐进入了那轮急跌熊市的最底部,当真是杀人的底部啊,如果股市是一个万人坑,那么,那时就是尸骨成堆的坑底。
那段时间,几乎每天下午,我都独自去宜家。
我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去,而喜欢在一楼仓储区,找个空寂的凳子,独自坐着,仿佛是躺在股市的万人坑底,艰难地喘息。
四野寂静无声,这是世界尽头吗?小舞,这个哪怕不需要爱,只需要性的女人,也没有按双方最初的承诺,走到三个月后。她终于还是提前离弃了我,在那股市的最低迷时刻,在我内心最脆弱的时节。
(这张的色调也是我的大爱)
日期:2012-04-01 10: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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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进入了2009年,股市出现了大反弹,许多人从2008年底,到2009年夏天,资产在2009年翻了两三倍,我做得不太好,但也翻了一倍多,我们这些职业股民,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用不到一年时间,赚到了其他行业的人,也许要一生才能积累的积蓄。
而这,也正是炒股这条如此艰辛的路,吸引力所在。如果你爱一个人,就把他送到股市吧,因为这是天堂,有着其他地方不可能有的奇迹;如果你恨一个人,也把他送到股市吧,因为这是地狱,有着其他地方少见的风险。
在2009年秋天,我换了一辆二十多万的车,我开着它,很想去找小舞。尽管她有那么多缺点,但我一直忘不了她。在她之后,我一年多没找女友,也没去碰过其他任何女人,这是事实。
我会在听到梦飞船的《不值得》时,猛然心痛。
于是在那时,我终于确信,我是对她是动了真情的。只不过在2008年,我的拮据使我觉得自己没资格去爱她,所以我用她的缺点强化自己不要去爱。
但2009年秋,我不再拮据,认为自己有能力给女人舒适的生活了,这时我才发现我确实是爱她的。我猛然发现,有没有缺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愿意包容。
我和她都是这个世界里的普通人,都浑身缺点,但没关系,我们自己觉得合适就成。
男人,其实都是在失败的时候缺乏爱的勇气,而在成功后更明白自己爱了没有。只不过在其他领域,失败与成功,都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来验证,而在炒股的领域,只需要几个月或一年,就可能有一个轮回。炒股的人生,就是浓缩了的人生。
然而,物在人非,当我决定去找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她详细的地址。
一年并不算长,但一年过去,却什么都变了。我曾在十陵的桥头,等过整整三天,那里应该是多数十陵人进城的必经之地吧,我每天从早上五点,等到晚上12点,可是,没再看到过她。
我也给她打过无数次电话,庆幸的是,她并没换手机号码,但是,从来就没人接听。
一个男人,在分开一年之后,突然明白他真的爱上那个女人。她有那么多令人无法欣赏的缺点,但是,我想过,如果她真的接听了,我会在电话里直接说,“嫁给我吧。”
是的,小舞,我可以不在乎你曾跟多少个男人上过床,我甚至不在乎你是否已经结婚,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等着给你一个家。那时,我手头宽裕了很多,将自己简陋的清水房终于装修了,甚至我想,如果小舞真觉得我需要有一个职业股民之外的社会身份,那么,我愿意注册一个小公司,这并非多大的事。
但是,她的电话却真的从来不曾接听了。无论是发短信,还是我换别的手机号码打过去,都杳无回音。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的出现过,怀疑2008年夏天,我在宜家的那个角落,我是见到了鬼魂,还是真的遇到了一个女贼?
她如同一个贼,潜入了我的身体,将我的性欲洗劫一空,在她之后许久,2010年过了,我才逐渐又谈了两次恋爱,但是,都再也没有了与她有过的激情。
2010年后的股市,又逐渐成了伤心之地,作为靠天吃饭的行业,人力如此渺小,人在股市,如同落叶飘零在狂风中,又似小舟颠簸在海浪里,命悬一线。那种巨大的不确定性和职业孤独感,时常令我心里充满悲伤。
而每当我悲伤的时候,我就去宜家。
站在第一次遇到小舞的那个角落,我总要忍不住给她再拨一次电话,即便我已经不相信,会有人接听。奇怪的是,她的电话从来没有停机,也很少没电。只不过,即便在我不抱希望拨打的时候,当最终听到的是“对方无应答”,我依然会感到失落。
而宜家的那个角落,依然永远安静,几乎没其他人注意到那里。那就是世界尽头,于我来说,可能等同于哈里波特通往魔法学校的隐秘之门,只不过,2008年夏天,那门开启一次之后,就没再对我开过。
2012年3月30日,股市又跌了整整一星期,我又一次承受了很大的资金亏损。在投机的世界,亏损固然如同冬天的暴风雪一样平凡,甚至承受亏损实际上就是投机者生命的一部分。但我的心里,依然充满了伤感——不仅仅因为钱,而更在于,我发觉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无论我在股市里积累多少经验,可是,每当行情扑朔迷离,我依然要在迷局中迷失自己。人类固有的贪婪和恐惧,是股市里永恒的魔障,不会因为你以前吃过多少亏,这次就让你少吃一些。
然而,我却已经无法回头。只能迎着不可测的命运,继续走下去。
在此时,我又一次走到了宜家的那一角,又一次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电话。这一次,电话照样无人接听,但拨电时所响起的音乐,这么多年头一次变成了《不值得》。
熟悉的旋律,在电话那端响起,我在刹那间泪流满面。
看着泪水模糊中从我身边来往走过的人——他们有些,显得那么文雅,那么彬彬有礼;有些,显得那么淑女,那么文明谦恭……他们仿佛社会主流里的上等人,因为手握船票而怡然自得。
但是,我同情他们,因为他们多数没有像我这样遇到他们生命中的“小舞”,也就没有过真正的性的狂欢。他们可以吃比我更好的美食,住更好的豪宅,居庙堂之高或是被人簇拥,可是,谁在乎!?——和畅快淋漓的性交相比,他们所拥有的那些,都是狗屎。
我在宜家的世界尽头痛哭,因为我突然明白,这世上拥挤纷争的人们,你们都不必再去为船票奔走寻找了,因为早在2008年的那个夏天,我和小舞,已经一把火烧掉了你们世 界的诺亚方舟。
(全文完,雷立刚,2012年3月30日,31日,两天草于成都,转载请注明原作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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