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5-05　19:49:50

　　第十四章
　　（一）探墓的困难超出了我和张阳当初的预计。
　　我们运用金属探测器反复搜索了十几遍圈定的这两片狭小区域，除了发现一枚现代游牧者遗失的马掌钉外，一无所获。
　　我和张阳有点沮丧，中午回到营地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胃口，手下的弟兄们也很识相，各自抱着饭盆蹲在四下埋头吃饭，没有了往日聚餐时的你争我夺和嬉笑打骂。
　　“这样盲目寻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都过去一周了，时间上不允许。”我坐在越野车的后排座位上，侧头对着同样仰靠在后排座位上发呆的张阳抱怨，“虽然咱们在地图上已经把区域缩小了，而且还按照可能性程度做了先后顺序安排，但是现在你也看见了，咱们在实际中面对的面积还是过大，弟兄们都累坏了，只是不敢明说罢了。特别是这样盲目寻找下去，我估计就算是到了深秋也未必能把这么大一片山地草原完全搜索一遍，更别说打地标了。”

　　“是啊，我也在为这个事情着急和发愁啊。”张阳依旧仰面靠着座位的后背，闭着眼睛，低沉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似的，让人听起来有一种将近窒息的感觉，就如同深夜里床边打呼噜的睡者突然哽咽失去声音一般令人揪心和难受。
　　我干咽了一下口水，推了推张阳的肩膀，“哎！你可别睡过去。”
　　张阳不耐烦地抖了抖临近我的手臂，“睡什么东西？目前这个探墓进度，你看我能睡着吗？”
　　烦躁的张阳索性坐直了身体，长吁一口气，“TMD！咱们弟兄在荒山野岭卖命，还得受卓云的气！依我看啊，按照咱们目前的进度，等到大雪封山了咱们也寻找不到什么鲜卑王墓。可是卓云非要咱们在土层上冻之前起码找到鲜卑王陵墓的确切位置，不然就向高木建议撤掉咱们，把咱们赶出蒙东集团。我看她这是拿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排挤咱们啊！这不是明显地往咱们兄弟两个的身上绑定时丨炸丨弹吗？这个女人太狠毒了！”

　　“是啊，难度太大了。”我也深有感触，“面积大不说，人手也太少了。卓云怕人多了走露风声，但是人少了效率就太低了，咱们总不能就一直耗在野外吧。”
　　“云飞，你说实话，你的这张地图靠谱吗？”张阳转过身来，诡异而凶狠的狼眼盯着我的脸，似乎想从我的面部表情而不是回答中寻找到答案。
　　“地图肯定没有问题，关键还是看怎么样去探挖。”我面无表情地答复他，彻底粉碎了他想通过视觉获得有效信息的念头。
　　“那你觉得咱们现在探挖和打地标的方法有什么不对吗？”张阳看起来是真的有点着急了，毕竟他是领队和探墓项目的负责人，卓云向他警告过撤职之类的话。
　　“打地标和初步探挖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都是按照你的要求进行的。”我把造成目前探墓困境的责任往张阳身上推，“咱们现在探挖的就是A类区域，应该最有可能有所收获。”
　　张阳何等狡猾，他显然听出了我这番解释的弦外之音，因此不快地说：“云飞，的确是我主张的探挖要按照一定的顺序，可是这是由山地草原的面积决定的，咱们总不可能在几百平方公里的草甸子里东挖一下、西挖一下吧？你别忘了，A、B、C类区域的顺序划分可是依据你的学术指导完成的，如果咱们无功而返，就算卓云有心想放你一马，我看高木也未必肯吧？”
　　“咱们现在没必要窝里反吧？”我只好做出妥协，这山上都是张阳的心腹，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又不是肯定找不到墓葬，可能和探墓的时间过短也有一定的关系。另外，我觉得咱们可以再研究一下地图，我根据目前掌握的信息，你根据你对已经发掘过的墓葬的经验，咱们再好好探讨一下。目前这种寻找鲜卑王的方法不太理想，咱们给优化一下。”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咱们现在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出了事谁都跑不了。”张阳有一点凶像毕露的味道，这让我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切身体会。
　　我和张阳下了越野车，回到补给车上的卧铺找到那张远古神秘地图的复印件，我们来到补给车南侧的平坦草坪，围坐在摊开的地图两侧，再次琢磨地图和方案。
　　地图上的山脉等高线就如同两只被一圈圈压扁了的不规则椭圆，分布在霍尔特山的北部，一条标示河流的粗线千洄百转地从地图南端的乳山右侧延伸并消失在两只椭圆形“回”字等高线的中间。两支山系错落对应，与霍尔特山遥相呼应，构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结构，而蜿蜒的辽河支流就成为连接三点的桥梁或纽带。在这个巨大的三角形内部，就是中国北部著名的山地草原——蒙东草原，这片草原属于科尔沁草原的组成部分，但是又以其鲜明的特色区别于辽河冲击平原的草甸类型，从而得到了历史上诸多游牧民族的青睐与依恋。

　　我们营地所在位置是霍尔特山南侧偏西的平缓草坡，而山的正南则是一片相对陡峭的石壁，石壁上盘根错节的老榆树和石缝间的丛丛荒草，在苍凉悠远中永恒为圆润乳山中的一点灵动。
　　我和张阳各自握着一只红蓝铅笔，在地图下面垫放了一块木板，然后就开始勾画起来。
　　“霍尔特山周边不可能有墓葬，因为这既不符合不留痕迹与不易识别的要求，也不符合这里的土质条件。”张阳以霍尔特山为中心划了一个蓝圆，“这里的山地草原可以放弃搜索。”
　　我依照我张阳的做法，把两个椭圆形的山系也用蓝笔圈掉，“这两座山系属于巴音诺敏王直系领地的分界线的一部分，山系南侧是他的叔叔和两个弟弟的领地，而山系的北面对应着霍尔特山的部分是山阴，不可能有墓葬，应该可以放弃探挖。”
　　“再除去河流沿线不适合墓葬的区域，还要把那片原始次生榆树林排除，鲜卑王陵墓上面不可能种植榆树林来作标识。”张阳一口起划掉了很大一片区域。
　　现在剩余的区域都是山地草原，没有标志物，没有山石，也没有树木。
　　看着地图上两块蓝色粗线条圈画的山系，看着蓝色斜线勾掉的河流，看着圆润和缓的霍尔特山，我的心好象突然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原本规律的心跳骤然加快步伐并失去了节奏！
　　“前川后山”、“前川两山开，后山定川来”，这不就是历史书上记载的鲜卑王的墓地选定标准吗？！
　　据传说和史料记载，鲜卑王巴音诺敏陵墓的前面有一条大河，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正在我们面前缓缓流淌的这条辽河支流；陵墓背靠大山、面南而葬，这背后的大山就是霍尔特山！“前川两山开，后山定川来”说的不就是辽河支流从霍尔特山奔腾而来，踽踽向前，一路奔向两座错落开来的山系而去吗？！

　　地图上大三角地带的核心区域，就是这片最核心的山地草原的下面，一定存在着沉睡了千百年的巴音诺敏鲜卑王陵墓！
　　我的学术兴趣、我的潜伏使命甚至我的前妻、我的一切回忆与梦想在这一刻都豁然鲜亮起来，犹如晨初的大地，被一轮火红的朝阳涂抹上了瑰丽的色彩！
　　然而就在我把这令人兴奋的惊人信息语无伦次地告诉给张阳并为理论上寻找到了鲜卑王陵墓而激动甚至癫狂的同时，张阳却默默地死寂搬地站在我的身后，他那阴沉的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毒鹫一样的眼睛投射出阴翳狡讦的目光。
　　我手捧地图面对草原放声大笑的同时，突然感到背后升腾起一股颤乏入骨的莫名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