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5-11　08:06:49

　　第十五章
　　（一）张阳和我都在第一时间下到了方坑里，加上原来就在下面的三个壮汉，整个方坑就像是一听沙丁鱼罐头，容纳在里面的五个人拥挤且骚动。
　　“都TMD别吵吵！”张阳运用惯有的粗野和暴力维持着四角天空下的正常秩序，“先看看发现什么东西了？”
　　张阳左侧的敦实年青人提起了那把洛阳铲，铲子上面裹挟着新鲜的土样，一段泛白的粗砾沙土样里夹杂了一层拇指厚的黑色颗粒物，格外显眼。
　　“你们几个上去！”张阳大声命令着，连推带搡把坑里紧张的站立位置腾空，同时把那把洛阳铲举到我的面前，“云飞，你快看看这黑色的土层是什么东西？”
　　我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了一点黑色的颗粒，仔细地捻了捻，并放在鼻子下面认真地嗅别气味。
　　大概是由于年代久远和含水量太大，我一时不能马上分辨出这种黑色颗粒的成分，但是依据考古研究的常识和经典案例判断，我的心里已经对这层黑色物质有了一个初步的认定。但是我没有马上把心里的猜测表达出来，因为一旦认定失败，那么就不仅是丢脸那么简单了，整个探墓的后续工作我就没办法再发挥主导作用，也就会失去很多诱使高木等境外势力进入蒙东地区的机会。
　　“坑里光线比较暗，还是先把土样带上去，再做仔细分析吧。”我把洛阳铲还给张阳，攀着坑壁刻意凿出的上下梯坎，在坑口弟兄们的拉扯下回到了地面上。
　　我的胸膛波澜起伏，不是由于上下方坑的运动造成，而是由于心情的激动导致。假如我的猜测或推断没错的话，这种黑色颗粒物就应该是发现陵墓的第一标志，无论我们发现的是什么形制的墓葬。
　　张阳也在坑口爬上来，手里紧握着洛阳铲，生怕附仰呼吸间震落珍贵的探墓样本。
　　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土样里面黑色物质从粗砾沙中剥离出来，放在一个干净的塑料整理箱中晾晒，同时我要求另外一个弟兄马上找来一只干净的水杯，放在矿泉水纸箱上，在里面倒入大半杯纯净水。
　　十来个人都围挤在纸箱的周围，如同围观上海的宁波路旁下象棋的高手对弈。
　　在众人的凝目下，我捏了一小撮已经晾晒风干了的黑色颗粒物质投放到杯中平静的水面，这些被抛投入水的黑色颗粒就如同捕食的鸬鹚，稍微潜水后就立刻漂浮在了水面上！果然就是木炭颗粒！

　　“这是木炭的颗粒！是混杂在陵墓上面填充土层中的遗留物。”我看着漂浮在水面的这层黑色悬浮物肯定地说：“我认为这下面一定还有相当厚度的纯粹木炭层，这是为了保持陵墓干燥的一种物理隔绝措施，根据保水容量分析，我敢负责任地说：咱们肯定是找到了某个朝代的未被挖掘的贵族墓葬！”
　　聚头低身围观的弟兄们闻言立即抬头挺身雀跃并迸发出与空旷草原下聚集的微不足道的小群体不那么相称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风干的沙堆边缘被他们手舞足蹈地践踏出了升腾的浮尘甚或扬沙！ 而就在这片嘶哑的喧嚣和灰黄的尘雾里，张阳和我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无论我们两个人看待这次具有标志意义发现物的内心世界有多么大的观感差异，但是毕竟我们携手数载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兴奋与狂欢的尘嚣逐渐落下，我和张阳开始慢慢回归冷静与理性。
　　张阳拿着半瓶矿泉水直接淋在脸上，摇了摇头，在清洗脸部的蒙尘以外还顺便梳理了一下思绪，他是个急性子，容不得半点拖沓：“弟兄们，咱们是万里长征才迈出一小步，这距离着打开墓葬、挖出随葬品并成功销售出去换回大把的钞票供弟兄们享受还早着呢！咱们还得继续打地标，看看下面到底还要多深才能遇到木炭层和墓室的券顶！”
　　紧接着，张阳马不停蹄地重新编排了两个小组，沿着刚才出土木炭颗粒的洞穴继续打探，而他和我则站在方坑的边沿目视着下面弟兄们的行动，不是监控督促，而是一种期盼，是对预言与推测的验证性期盼，也是对可能存在什么规制墓葬的遐想性期盼。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探挖行动进行不久，也就是大概又向下打探了不到半米深，我们就发现了纯粹的木炭层，密实紧凑而夯厚，木炭层下面还有厚度不详的生石灰层。仅凭这样的防水措施和选材特点，我们就可以得出一个不算草率的结论：方坑下面的确存在一个鲜卑贵族及以上官阶规制的陵墓。
　　天色渐暗，我和张阳商量着带领弟兄们先返回三公里外的营地吃饭休息，在向卓云汇报了今天下午刚刚发现的标志物以后，再按照卓云和老板的最新指示制定下一步的发掘计划。
　　“张阳，咱们应该怎么和卓云说呢？”坐在椅子上远望厨师洗菜蒸饭，我问身旁的张阳。
　　“实话实说呗，这有什么好问的？”张阳一脸的不屑，“咱们发现了木炭层和白灰层，这肯定说明下面有大规制的墓葬啊，下一步就是让卓云组织人员，带着大型设备增援了。”
　　看着张阳那副满不在乎的嘴脸，我下午刚刚形成的对他那么一丁点合作好感立刻烟消云散，“增援？凭什么增援？又不是发现了鲜卑王墓。假如说发现的就是鲜卑王巴音诺敏陵墓，别说卓云了，就连远在日本的高木也有很大的可能赶来进行技术和经验的增援。可是咱们现在只能判定发现了一座大型的陵墓，但是里面究竟埋葬着谁，那只有彻底打开券顶才能揭晓谜底。”

　　“是啊，不打开券顶就不能确定墓葬的主人，这也就说明了组织大规模的挖掘行动需要具备远见卓识和超人勇气。”张阳递给我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燃了一支，慢条斯理地吞吐，“任何挖掘都是基于猜测和推断，只不过是可能性大小的区别。咱们没有能力依靠这么几个人来试图挖掉那么厚的土层去打开券顶，也就是说咱们肯定要依靠卓云的力量才能确定下面埋葬的到底是不是鲜卑王，除此之外，咱们别无选择。”

　　“但是卓云不是早就说过要等到咱们确定发现鲜卑王墓的实质性证据才会报告高木和组织人员前来挖掘吗？”我善意地提醒张阳，因为我最近觉得卓云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显得那么的若即若离，虽说这是情侣之间保持爱情之树常青的最佳状态，但是我总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只是自己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罢了。我可不希望张阳过于盲目地邀功请赏反倒欲速不达，拍到马腿上的人往往会被踢得鼻青脸肿，到了那个时候，我自己可是应付不来这野外的种种不测和这帮跟人跟线的弟兄。

　　“什么叫实质性证据？难道还非得挖出来错金昆仑玉狃兽印才算是实质性证据啊？”张阳根本没有理会我的善意提醒，（真是狗咬吕洞宾了，十分杯具。）自顾宣泄不满：“咱们弟兄十几个跑到这荒郊野岭的，风餐露宿，为了什么啊？还不是希望早点寻找到鲜卑王墓，早点变现回家吗？现在这个陵墓，无论从历史记载还是实际位置来说，都可以确定是鲜卑王的陵墓了，何况咱们还挖掘出了足以证明存在大规模墓葬的木炭和生石灰掩土层，这一切都说明了咱们现在找到的肯定就是鲜卑王陵墓，这次可不能因为咱们两个带队人的优柔寡断而贻误时机啊。你来蒙东地区也好几年了，也清楚这里盗墓圈的现状，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有许多具有黑社会背景的盗墓者纷至沓来，如果不能及时说服卓云甚至是高木前来组织发掘，到时候咱们不但要面临着与周边同行的残酷火拼，甚至可能遭到地方公丨安丨的抓捕和通缉，真到了那个时候，那可真叫前功尽弃，咱们这几年的努力就白费了。我倒是无所谓，你也知道，这几年我凭着玩命般的奉献，除了给集团创造了可观的效益以外，自己也拿到了应该得到的补偿，而你除了薪酬就什么都没有了，说不定有些许诺过的薪酬还拿不到呢，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张阳的一番话让我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虽然他最后说的那句“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有着鲜明的青格勒图风格，但是我不得不佩服张阳的深谋远虑。不是鲜卑王墓就不组织发掘，而不组织发掘就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墓，这真是类似鸡与蛋孰先孰后的哲学性的难题。凭借自己对鲜卑领域学术专业的高度自信，尤其是考虑到要尽快诱使高木入境受捕从而使我得到早已许诺的物质补偿与精神解脱的现实需要，我的确必须在第一时间知会卓云：我们已经寻找到了鲜卑王巴音诺敏陵墓！

　　伴着难以言表的复杂心情，我拨通了卓云的电话。
　　当得知我们已经初步判断寻找到了鲜卑王巴音诺敏陵墓实质性证据的消息，电话那头卓云的声音都显得有点颤抖，根据我的“临床”经验判断，这种颤抖的声音与那种颤抖的呻吟有着比较明显的不同，后者源于身体或物质性的满足，而前者则带有精神寄托得到慰藉的特征，难道对于寻找鲜卑王墓，卓云除了想获得丰厚的物质报酬以外，还有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
　　“你和张阳立刻停止探墓，原地待命，特别要注意防止走露风声。”卓云通过电话传递着信息：“明天一早我就赶到你们的驻地，然后咱们一起到探墓现场看看再作安排。”
　　总裁就是总裁，总让我们猜不透她的想法。卓云没有贸然否认我们的成绩，可是也没有按照张阳和我预先设想的那样立即喜上眉梢地祝贺我们的跨越式贡献并向高木汇报甚至是兴师动众地参与增援。卓云竟然决定明天早上单枪匹马地实地查看。

　　姜，还是新鲜品种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