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拐过巍峨的天安门，向郊外驶去。我们要去的地方离北京几十里地，听说是一个什么水库，那时还很荒凉。野鸭子乱飞。商人说：“要不是菩提老师跟着，我准备顺势打几只野鸭子请客。”菩提老师说：“少造点业，对你身体有好处。”
　　远远的，一带青山蜿蜒出现，远处葱绿的树木连绵如线。已经听到了震天的锣鼓声，水库快到了。这时，路旁的沟壑里，远远望见蹲着一个人。
　　菩提老师示意停车。商人说：“又怎么了？不看龙舟赛了？那人好像是方便的农民。毛主席说得好，关键是教育农民啊，看看，方便也部捡个地方。”
　　老师没说话，跳下车，原来是一位老人半躺在沟里，口吐白沫，已经昏迷。他蹲下来看了看，说：“心脏病犯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家面面相觑。商人说：“要不送到医院去？”
　　菩提老师说：“来不及了，快把车上的水拿出来。”
　　一位中等身材的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取出小小的保暖水壶，倒在杯子里。老师顺手抓了把草，放在杯子里，对着杯子念念有词，忽然，一股熟悉的莲花香气悠然而来。这香气，令我想起了童年时遇到的货郎，不仅痴了。那位知识分子也闻到了，惊讶万分。菩提老师把水给老人灌下去，很快，老人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

　　“爷爷，爷爷！”一个孩子领着一位中年人跑过来。原来老人住在不远处的村落里，带着孙子去看龙舟赛，走到这里，忽然晕倒在地，小孩子拦了几辆车，没有拦住，见四野无人，赶紧回去搬救兵。
　　老人说：“奇怪，我怎么躺在这里？”接着咂咂嘴，纳闷道：“我吃了什么？怎么一股莲花味？”
　　周围人都笑了。
　　见他们千恩万谢地走远了，商人问：“老师，你怎么随手抓一把草就能治病？我看那是很寻常的草，喂牛都不一定吃。”
　　知识分子也说：“对呀，我怎么还闻到一股莲花香？你嘴里念的什么？”
　　老师说：“那是大悲咒的效力，草的药性正好对应这个时辰。其实，不用草，单独念咒也行。”
　　“大悲咒，我也念过，怎么感觉不出来多大的动静？”商人很奇怪。
　　老师说：“那需要修炼到心咒合一，心无杂念，念时效果才能好，并不是一般人一念就灵的。你少打点牌，抽空多念念，就行了。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或者像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可不行。”

　　车上另外一个知识分子说：“老焦就是好打牌。”
　　商人说：“谁让我姓这个倒霉的焦，一姓焦，好像处处都焦，时时心焦。老师，我姓宁行不行，要不然，改名焦净？”
　　一个人说：“别改了。焦净光了，天冷时，我们烧啥？“
　　大家哄堂大笑。老师也笑了。认真地说：“关键是在心净。名字只是个代号，不要信那一套。”
　　“是啊，你就是改名叫毛泽东，估计也上不了天安门！”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又说，眉眼里都是笑。

　　商人说：“哥哥，我哪有那胆，您就别埋汰我了。这一辈子是进不了水晶棺了。等中午我给几位烧烧香，下一辈子保佑保佑我再说吧，您呐！”
　　大家又是一阵笑。
　　日期：2011-5-22 16:08:00
　　斗法
　　水库堤坝入口处，彩旗高扬，鲜红的五星红旗高擎半空，在风中轻轻摇摆，堤坝上，围满了观众，当地电视台、报社记者的长枪短炮，电台转播车伸长的天线，在阳光下光芒闪烁。辽阔的水面上，几十只龙舟整装待发。穿着民族服装的小伙子们，不停地向四周的观众摆手示意，岸边的拉拉队，摇着旗帜，敲着锣鼓，散淡地谈笑。
　　两个礼仪小姐和一个官员摸样的人，等在路口，见菩提老师来了，赶紧上前握手，说，你可来了，领导们都基本来齐了。
　　那时是改革开放初期，古老的龙舟赛被作为四旧，废止已久，还不多见。这次是民间组织的纯公益活动，菩提老师参与其中，动员了不少各地的同好组队来参加，为的是唤醒民众对传统文化的记忆，营造传统文化的普及氛围。因此，他是组委会特邀的龙舟赛副主席之一。谁知，当地政府很支持，也组织了不少队，想借机扩大当地的影响。老焦作为出身当地的新型农民和菩提老师的朋友，是出资友情支持者之一。

　　菩提老师抱歉地说，路上碰见了一个病人，来迟了一步，抱歉，抱歉。边说边挤过人群向主席台走去，我们紧随其后。观众听见广播里欢迎菩提老师的声音，齐刷刷地转过脸来。
　　老焦透过人群，看着几十只龙头高扬的彩饰龙舟，和神采飞扬的小伙子们，突然悄声道：老师，我们打个赌，这些龙舟哪一只会得第一？
　　菩提老师说，你这家伙，走到哪里都不忘记赌。准备赌什么？
　　茅台两瓶。五十年窖藏的，怎么样？我输了，中午给您加两瓶这个饮料。老焦笑嘻嘻地说。
　　老师盯着龙舟看了半晌，说，第七只要胜出。
　　你确定？看他们那松不拉几的样子。老焦说。
　　我看了看，的确，与其它几只相比，第七只龙舟稍显破旧，龙舟后的旗帜上写着XX山大队代表队。为首一个年轻汉子，浓眉大眼，皮肤很黑，蔫不拉几。这次龙舟赛都是各地自己准备的，显见这个大队经济条件一般。

　　菩提老师正要说话，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一个中年人站出来，眸子晶亮，闪着逼人的寒气，拱手道，您就是菩提老师吧。久仰久仰。鄙人认为，第十只代表队准会赢。鄙人愿立军令状！
　　见他穿着长袍，带着一顶古怪的帽子，满口半通不通的文词，我们几个都很惊讶，周围的观众也纷纷盯着他。
　　菩提老师看了他一眼，拱手还礼，笑道：老师言重了，这都是玩的，胜负顺其自然，何必立军令状。我只是徒有虚名，顺口那么一说，老师别太认真了。
　　旁边的一个当地记者凑上来，说，可别，这可是一条好新闻。我们拭目以待。
　　菩提老师笑了，说，你就不用凑热闹了。胜负自有各人的福报因缘。我们不用看三国流泪，替古人担忧。更何况，这是一场友谊赛。千万别当真。

　　说完，拱手上了主席台，前排就座。我们坐在后边。
　　当地领导们依次讲了话，菩提老师致了词，一声枪响，瞬间鼓声大作，几十只龙舟，如离弦之箭，向水库对面冲去。第七只龙舟夹在中间，不紧不慢。领头的小伙子似乎心不在焉。行到三分之一路程，第七只龙舟的位次更加靠后，第十只龙舟却开始脱颖而出，划在了前边。老焦悄声对那位戴眼镜的知识分子说，看来，菩提老师这次走眼了。

　　这时，主席台一侧的拉拉队里，忽然出现一个姑娘，用旧轮椅推着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病容的老太太。姑娘跑得满头是汗，拼命地往前挤，大声喊，哥哥，隆盛哥哥，加油！妈妈来了，我们都来了！老太太也沙哑着声音喊，隆儿，加油啊，别给我们大队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