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体看上去,绿树环绕,整齐干净,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林的家,林跟我开玩笑说,不要看不起农村,我即然嫁给了他,死后就一定会跟他一起葬回到这里,葬进林家祖坟,而在这一刻,我突然就想,如果真能跟林白头到老,最后跟他一起葬进祖坟,该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我在心中默默的祈祷,这片土地的先灵,接纳我,保佑我。
林家中养有一条大黄狗,看到我们靠近,先叫两句,随后认出了林,欢天喜地的迎上来,冲着林撒欢,崽崽先有怕,后来看着大黄狗撒欢,顿时就咯咯笑了起来,他是骑在林脖子上的,这会儿便挣扎着要下来
林便把崽崽放下来,让他骑到大黄狗的脖子上,崽崽一点也不害怕,一手抓着大黄狗的颈毛,另一手扬着,口中还驾啊驾的,就如平时骑在林背上一样,又比骑在林背上更加兴奋,也许他小小的心里,觉得这个更刺激吧。
大黄狗起先不蛮情愿,但给林叱喝了两声,只有垂头丧气的任由崽崽骑着,狗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它委屈的时候,有一种很独特的神情和眼光,特别惹人垂怜,不过崽崽显然看不懂,而林则是不以为意,他只是一手扶着崽崽,他惟一担心的是崽崽摔下来,至于狗的委屈,明显不在他考虑之列,我在后面看了偷笑,唉,可怜的大黄狗。
应该是听到了林的呦喝声,婆婆和公公一先一后从屋子里出来了,婆婆和我想象中的有一点点不同,在我想象中,威风凛凛的女民兵连长,声名赫赫的铁姑娘,身材应该是比较高大的,但实际上不是,婆婆跟我差不多高,大约一米六的样子,身形单瘦,但精神非常的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没有一根白头发,她上身穿一件暗红色的棉袄,可能先前在忙家务,戴着一双套袖,这时笑脸儿漾开了,看上去,不象年近六十的老人,到象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干净,利落。
公公个子较高大,这个我又想反了,林和他妈,是天下第一的老妈和天下第一的儿子,而他爸,则永远天下第二,所以我先前想,公公应该是个子比较瘦小甚或儿有些陀背的一个老头子,但实际上不是,公公个子很高大,而且看上去也很年轻,最多能看到五十岁,若是穿上身新衣服,说个四十多,也能有人信,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公公比婆婆还小得一岁。
“天下第一的老妈,你天下第一的儿子回来了。”林一见公公婆婆的面就大声叫了起来,又顺手向我一指:“这是你天下第一的媳妇儿,怎么样?不错吧。”
哪有他这么自卖自夸的,我胀红了脸,看着婆婆,叫了一声:“妈。”又跟着叫了公公一声。
我虽然有些紧张有些害羞,但我还是留意到了婆婆的神情,看到崽崽的时候,婆婆眼里有些微的疑惑,不过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情,眼光转到我脸上时,她的笑意更浓了,很显然,至少她对我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她应了一声,慌忙把我们接进屋,林让崽崽叫爷爷奶奶,顺口就解释了,崽崽是我的孩子,我能感觉到婆婆愣了一下,但她并没有沉下脸或者有别的什么举动,反而反复的打量崽崽,眼中到有一种同情的味道,在崽崽叫了她奶奶后,她呵呵的笑了起来,很欢畅的样子。
这种欢畅哪怕是装的,也让我开心,它显示了婆婆开阔的胸怀,设身处地,假设是我换了她的位置,这时候未必有她这么爽朗的笑声。
我也留意了公公的神情,正如林说的,公公基本不怎么开口,就只会笑,崽崽叫他爷爷,他哎哎的应着,然后婆婆准备茶水,他接过崽崽去,就一直抱着,崽崽跑出去跟大黄狗玩,他就一路跟着,并没有半点嫌弃作色的样子,脸上始终挂着笑,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假笑或者应付人的浅笑,而是堆得很厚重的那种憨笑,额头和眼角的皱纹都叠了起来,恰如老黄牛脖子下面那一圈圈的皱纹。
这是一对好人,有着最质村的情感和最宽厚的胸怀,恰如这厚重的大地,我悬着的心突然就松了下来,如果我有什么不好,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我以后会变得更好,我会做一个最称职的媳妇,正如林所说的,我会是天下第一的媳妇儿。
我放开了我的胸怀,不再拘谨,随后便有左邻右舍的邻居来串门,这是农村中惯有的习俗,来了新媳妇,总是会来看的,我一一应付着他们,斯文,有礼,端庄,大方,我知道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眼光,因为无论如何,有一个事实抹煞不了,我是带着孩子来的,林娶了一个二婚头女人,但我至少要让他们对我本人的表现挑不出毛病,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林家,为了公公婆婆的脸面。
哪怕是满身的污泥,天鹅也要扬起脖子,表现它独有的优雅。
这就是我的想法。
我想我是成功了,婆婆先前对我还显得有些僵滞,后来慢慢的这丝僵滞就消失了,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我说不出来,但感觉得到。
林也感觉到了,晚间上床,他抱着我说:“梅,你真是我天下第一的媳妇儿。”
这一夜,他很狂猛,我能感觉到他的兴奋,很显然,他虽然一直拍着胸膛打包票,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我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料,所以他很开心。
我们睡的是那种农村常见的老式架子床,而且有年月了,我们做爱的时候,床吱吱嘎嘎的摇,发出很大的响声,我先前很羞涩,农村不象城市,夜里一静下来,那真的是一片寂静,床摇得这么响,只怕几十米外都能听到,更莫说只隔着一个厅屋的公婆了,我让林轻着些儿,林漫不在乎,说:“不要紧,这是我的家,你是我的妻子,我爱你,天经地义,谁也管不着。”
他把我的双腿架到肩上,最大深度的进入了我,我忍不住叫了起来,也彻底放开了自己。
是的,这是林的的家,也是我的家,我在我自己的家里与自己的丈夫亲热,谁也管不着。
公婆能听见,左邻右舍或者也能听见,还有天地祖宗都能听见。
我被爱,我也在爱着,我爱我的丈夫,爱这片生他养他亲他最终葬他的土地。
我爱着,全心全意,我会为这片土地繁衍子孙,传宗接代。
我祈祷,五体投地,但愿这片土地接纳我,当我做完了该做的一切,让我,与我的丈夫,一起葬在这片热土里。
很快就过年了。
这里的习俗,年夜饭做好后,不是马上就吃,而是要端到厅屋里,厅屋的神楼上有祖先的牌位,要先敬神灵先祖。
饭菜摆好后,公公婆婆先上香叩拜,公公始终憨笑的脸,在这一刻有着难得的严肃,他上香,叩头,一丝不苟,然后是我和林带着崽崽跪拜,公公便在旁边捧香作揖,以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声调给先祖介绍:
第十一代子孙,林----,携其媳-----,给先祖叩头,求祖先神灵保佑,一生平安,多子多孙。
他的话声,带有一种唱腔的味道,随着弥漫的香烟,给人一种极为神圣的感觉,先前跪下时,我还多少有丝丝的别扭,但在这一刻,我突然变得极为庄严起来,胸口发堵,眼泪涌上眼眶。
因为我知道,公公婆婆是正式接纳了我,前几天,我只是觉得表现还不错,婆婆对我的观感还行,但在这一刻我确认了,他们是真正承认了我。
在先祖的神灵前,承认了我是林家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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