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岁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没事的时候还会经常跟着我爸去汽修厂玩。那里的小青年也都很喜欢我，老是喜欢逗弄我。当时我记得有一个叫“海涛”的小伙，二十多岁，胸口上还纹着一只下山虎，每次都要逗弄我。他手腕上也有烫痕，也是什么“梅花帮”的。有一次海涛拿着水果糖逗弄我，我想吃，他就是不给，气的我在后面直追他。我爸笑着说：“海涛，你小心点，小乾子可是跟着我练了三年了。”

　　我爸的话刚说完，海涛看我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他也不敢逗弄我了，乖乖的把水果糖放到了我的手心里。当时他并不是害怕一个八岁的孩子，我还记得他那瞬间变化的表情，他是害怕这个流传了百年之久的杀人拳法——密传佛汉。
　　这四个字，对于了解它的人来说，绝对是一种深深的震慑。
　　父亲教授拳术的地方就是在我家的院子里，还有空出来的一间很大的堂屋。我家住的是瓦房，房子大，院子大，院子后面就是护城河的大堤，上面载满了粗大的杨树。而这些坚硬的杨树，便是我那些师兄师弟们最好的天然攻击对象。有些粗壮的杨树就是被这些可恶的家伙们用双手活活的打死的。
　　现在这种景象已然不见，这样具有师徒传承关系的作坊式武馆已经无处可寻。
　　在我十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跟我个头差不多的孩子，他比我小一岁，留着小光头，眼睛贼是明亮，但又看上去虎头虎脑的。他叫徐晏五，是从乡下徐家寨来的，我爸新收的一个小徒弟。
　　徐晏五是被他爸带着过来的，。他爸看上去很老，或许是岁月的风霜在他爸脸上留下的痕迹过于浓重，反正看上去要比我父亲老上许多。晏五他爸跟我爸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的话，我没注意听，一句也没记住，心思都被这个光脑壳的同龄人给吸引住了。我在目不转睛看着他的时候，他却没有看我，而是眼神好奇的在屋子里看来扫去。他爸跟我爸说完话之后，就低声说了一句“晏五，磕头。”晏五听了之后，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咚”就磕了三个头，然后叫了一声“师父。”这是拜师里面的礼节，在我们那这是必须的。我爸赶紧把徐晏五抱了起来，对他爸说：“孩子在我这，你就放心吧。”

　　晏五他爸走了，留下了一麻袋花生和一麻袋红薯。晏五怯生生的叫我“师兄”。我却不愿意师兄师弟的这么叫，感觉太土气了。那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都知道郭富城郑智化啥的了，思想上很是要求进步。我就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小五子”。
　　徐晏五听我这么叫他，竟然对我咧嘴嘿嘿一笑，感觉很腼腆。当时是冬天，他的脸被皴的全都是一道一道的，看上去粗糙的跟猪腚似的。我马上进屋拿我用的雪花霜给他抹到脸上，我一边给他抹，他一边笑。我记得很清楚，那瓶雪花霜的名字叫“宫灯”。
　　想起来这个名字，就让人生出淡淡的惆怅。长大以后，无论在冬天用多么高级的护肤品，都感觉不及那“宫灯”给我的呵护。那淡淡的香味，朦胧了我所有的童年。
　　晏五跟其他的师兄弟不一样，他家住在乡下，离的很远，平时也不回去，就在我家里吃住，训练，也不上学。他爸说，他家前面有四个孩子，生下来不久都夭折了。最后生了这么一个，所以取名叫“晏五”。不希望他以后多有文化，多有本事，只希望他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就成。想必这就是他父亲送他来练习佛汉拳的原因吧。
　　其实当时我很羡慕晏五的，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去学校上课，面对那些干巴巴的教材和老师冷冰冰的臭脸，在教室里一坐就是一天，腿都他妈的坐麻了。应试教育对于人性的摧残绝对不是盖的，我从小开始就有了这种先进的觉悟。我讨厌练习佛汉拳，但我更加讨厌坐在教室里上课！那时候就有很多宣传山区孩子苦难的招贴画，两眼汪汪的看着教室，旁边还有旁白：“我想上学！”当时我就想，丫的你是没上过学，你要是上过学你就知道多恶心了。

　　所以我很羡慕晏五，他不用去上学。晏五并不是没上过学，他在乡下的小学念过两年，后来啥都学不会，干脆不念了。上过学的人知道上学的难受，所以晏五对我每天上学放学丝毫不感兴趣，或许还有一种侥幸逃脱的暗喜心理。所以到现在我也一直怀疑对那些山区孩子“我想上学”的宣传是不是真的。要知道，官方宣传一般都要反着听的，这是常识。

　　所以每次我放学回到家，就见到无课一身轻的晏五正在满头大汗的训练。他入门比我晚，一切都是从基础开始训练。一开始，我觉得这个家伙虎头虎脑的，感觉挺笨的。但没过多长时间，我就意识到我错了，这家伙绝对是一个武学天才。
　　日期：2010-12-03　10:56:10
　　第二章 天才
　　其实说是“武学天才”有些矫情，那是民间武侠传说里才有的称谓，一般这样的人不是大奸就是大恶。但两方面晏五都算不上，而他对拳法的悟性又偏偏很高，我就退而求其次，称其为“武术天才”吧。
　　一说到武术，大家都会想到表演套路。这是个历史性的遗留问题，与我无关。
　　很多人会问，到底什么是武术？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回答不好就会挨砖。所以，还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类似于这样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李小龙厉不厉害？你说厉害，牛逼极了，会有一帮人跳出来骂你。你说不厉害，就一演员，还是会有一帮人跳出来骂你。中国人就这么强悍。

　　晏五从进我家开始是第一次练拳，一切从基础开始。在一开始的时候正是寒假，我还和他一起训练过几次，感觉这小子笨手笨脚的，一点都不机灵，心里牙根就没想着他能够练出来。寒假结束之后，我回学校上学，在应试教育的强力摧残之下，我练拳的时间越来越少，晚上回去还得做作业。当时教语文的那个女老师极其变态，每篇课文要求我们回去抄三遍，谁要是敢漏下一个字就罚站一堂课，我都怀疑她老公是不是阳痿，性生活不和谐把她给憋的。我同桌一男生，叫小雷，现在我还记得这小子。据说他一天晚上写作业写到快11点了还没写完，一头冲出小屋，抱着他家院子里养的那条狗嚎啕大哭：“妈啊，我下辈子再也不当人了，我宁愿当狗，当狗不用写作业啊……”

　　后来小学生减负，作业量也少了，上课时间也短了，我为此感到很欣慰，他们终于不用重蹈覆辙了。但英语四六级却如同新的大山一般，又压在了年龄稍大一点学子的身上。你说这群莘莘学子们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然遭到这样的报应。
　　只是发一下牢骚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教育部的领导诸君千万不要对号入座，伤肝上火。上火也没用，说实话让你们一块上也未必能打得过我。
　　就是在这种严酷的学习环境下，我有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和他们一起练拳。那时候在我家练拳的人有二十来个，晏五是最小的一个，只有九岁。最大的有二十六七了，叫铁栓。按说他那种年龄，我应该叫他叔叔的。但既然为一派门人，大家都是师兄弟，我就叫他“栓子哥”。
　　那天栓子哥走的时候，站在门口跟我爸聊了几句天。我无意间听到他们嘀咕了一句：“最近晏五进步很快。”
　　我当时听了，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一声。就他那个笨手笨脚的样子，进步再快能有多快？

　　可是第二天周末的一次训练，让我改变了自己那顽固的看法。
　　日期：2010-12-03　10:5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