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吮吸了一大口,夸张的声响将秘书长逗乐了,问道:
“以前让你负责校对工作,是不是忙得没工夫喝茶呀?”
我忙摇头说:“我胃不好,我们那边的茶水喝起来胃涨。”
“是吗?年轻人可要注意身体,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再修理就难了。”欧阳炳说着打开墙边的书柜,从里面拿出一桶装潢精致的茶叶。
“这是我上次在广州开会时带回来的红茶,据说有养胃功效,你试试。”他把茶叶放到茶几上。
我忙摆手说:“这怎么行,我怎么能拿领导的茶叶?不行的!”
“小范,你是怕别人说你是吧?”见我连连推手,欧阳炳又从旁边的木柜子里找出一个纸袋子,上面写有“档案局”的字样,再将茶桶放进袋子里拎了拎说,“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就当是你给我送来诗集的一点心意。”
“不好吧。”我仍然虚伪着。
“就这样了。我还要跟你说正事。”欧阳炳换上了秘书长的嘴脸,笑里也藏刀。
不收白不收,反正也不是你自个掏钱买的,算是给老子扶贫了。想到这,我不再客气,将袋子放在沙发旁。
“秘书长啥事?您只管吩咐。”我殷情地说。
老家伙也是虚伪到家,又撇开了话题,开始诱导我:
“上次张老师签名时问过什么吗?”
“也没问什么,对了,就是说了句名字挺耳熟的。”我回道。
“喔,你再想想,就没再问点别的什么了?”穷追不舍。
我重重地摇摇头,可马上又安慰老家伙道:“我们那位张老师一心扑在教学上,平常除了文学还是文学。对了,有一年三.八节,校长进职工宿舍楼慰问老师,她居然没认出校长来,拉着旁边一位领导的手连声道谢说,感谢校长关心。当时在中文系疯传这段子,同学都说张老师太沉迷于文学了,是个理想主义者。”
“作家的通病——清高!”欧阳炳说这话时有点愤懑的情绪在里头。
“没错,就是清高。”我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张蔷用我贿赂的伪劣产品喷向胸口的笑剧。
“不过,张老师的诗写得太有韵味了,这些天我一直在研究她的作品,总觉得里面搀杂着太多的愁情,不像是那个年龄段女性所寄托的。”说到这,欧阳炳的神情又黯淡着。
“二世”也就大我七、八岁样子,研究生一毕业就拿起教鞭。顺着欧阳炳的诗意往下捋,一个30岁的女人该是过着相夫教子的厨房生活,哪来得空闲对着弯月伤情?
我一边喝茶一边揣摩着秘书长话里的潜台词。
在呷了一片茶叶咀嚼几下后,我说道:
“是啊,张老师可能是太完美了,也可能过于清高,叫学校的男教师望而怯步,都不敢靠近她的单身宿舍。”
“噢,单身?”欧阳炳的脸犹如一条变色龙,忽然恢复了血色,“不会吧?这样有才华的女人怎么会没有男人追求?”
“也是啊,我也觉着奇怪。但我敢肯定她是单身,就住在师大单身筒子楼里。”
欧阳炳忽地起了身,做了几个夸张的扩胸运动,有点赛跑前的预备动作架势。
重新落座后,他话锋一转问:“小范,想不想动动地方?”
日期:2010-12-20 09:11:44
“动动地方”这个造词是秘书长对我这个刚入门政治小爬虫的扩大解释,简略术语是“动动”,潜台词有多种可能:外部交流有调任、转任、轮换和挂职,内部调整有换部门、换岗位,等等名堂,花样还不少。
级别不同,“动动”的含义就不同。比如那位秘书跟领导四个年头了,这时候秘书不大可能奉陪领导退居二线的,因为通常一届只有五年期,秘书就会主动向领导请求“动动”,这类“动动”大都是提拔,是领导对秘书拎包生涯的馈赠,而且秘书是理直气壮提出这样要求的,劳苦功高嘛,领导自然心领神会。当然了,有自知之明的领导一般是不等“拎包人”主动开口的,那样有失领导风度,光荣引退前首先得把自己的秘书给推出一线去,这样一来以后自己就算退休了,“拎包人”也会“饮水不忘打井人”的,当涌泉相报。君不见那些退位后的领导们尽管倍受大院里秋风扫落,却始终有股春风给他摇荡,春风就是过去“拎包人”的回馈,也成就了老爷子们倚老卖老的风骨,至少还有人记得他。此外,把秘书提拔后才能安享夕阳红下的幸福生活,否则在家里抱孙子都不塌实,心里会想:没提拔那小子,哪天会不会把老子的事给抖搂出去……
所以,领导离任倒不在乎啥离任经济审计,他的帐本都装进了“拎包人”的肚子里。
当年范为同志还是个乳臭未干政治小爬虫,长度有限,“动”起来也只能挪张椅子换张桌子,但“动”作幅度都是从慢到快的,而且事先得有人给你抹上润滑油,否则就算你是孙猴子也蹦达不出办公桌周边的一亩三分地,像一个包身工,直到拖着花白胡须被扫除门第。
日期:2010-12-20 09:29:28
我范为刚进机关特会装疯卖傻,太猴精的人从一开始就可能被领导提防着了,别看表面上夸你精明强干,背后恐怕早把你甩出队伍了。
“秘书长,大院不是没有空置的房子了吗?我做梦都想搬出家住进大院里。”我十分诚恳地说。
“呵呵,不是要你搬进大院来。督察室现在人手不够,你办事挺稳当的,要是你愿意的话,给你调到督察室去。”欧阳炳笑着说。
天下砸馅饼了,砸得头破血流也再所不惜啊,只要有粮食吃。
督察室把那帮孙子哪回出去不是将面包车车尾塞得满满的,人和车一同摇晃着满载而归。
“我们处长能同意吗?还有夏科长,他可不怎么待见我的,肯定会说我专业不对口,不适合做督察工作。”
秘书长都开口了,那肯定得换桌椅,此时我也该咬上姓夏的一大口了,谁让他老踩着一条可怜的小爬虫给自己解气呀。
欧阳炳大手一摆,露出不屑之色说:“我决定的事还要征求你们处长意见吗?夏忠那个人,哼——”
他鼻子“哼”了下没再说下去。一“哼”之下决定了夏忠的仕途尽头,后来被放置进了档案局打理那些布满灰尘的“保密”文件去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就在当天下午,处长亲自到一科口头宣布了范为同志的调动,事先毫无预兆,包括夏忠在内的“文字巨匠”们都张着嘴巴僵硬在那里。随着处长的掌声响起,大家的手掌才稀稀落落应和出声响来。
第二天我起得特早,将办公室上上下下,拐拐角角打扫的格外干净,特别是夏忠的办公台,收拾得一尘不染。
后来有人告诉我,夏忠同志那天特意坐在范为空着的桌旁抽了一根烟,夹烟卷的手指抖动了几下……
日期:2010-12-20 09:37:14
我进督察室那会儿,“督察室”挺单薄的,加上我才7个人,不像现在人满为患,分割出两个大处室,五赃俱全,实际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狐假虎威的角色。
毛主席老人家好象在一篇文章里提到过“精兵简政”,真是高瞻远瞩。机关队伍就像是一个贪吃的女人,总想着瘦身,却从不让嘴巴歇息,所以,越减肉越多,恶性循环。
自80年代改革开放以来,大张旗鼓地进行机构改革不下5次,气势汹汹的砍向机关队伍,下达死命令:尔等再这么肥壮下去,直接把你搁进屠宰场里。可事与愿违,收效甚微,估计都是误吃了伪劣“减肥药”造成的。
但90年代初那次机构改革还是取得了一些成绩,当时有些混杂机关的“老油条”被逼得带薪留职,悲壮地想重走80年代进城知青上街摆地摊自谋职业的长征路,可最终那拨人没过两年又返回来,拿薪续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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