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西风——几具残尸引发的泼天大祸》
第28节

作者: 孙晓楠29520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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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年间,广东就出过一桩大案,有洋人被利斧砍杀,却寻不到真凶。地方官抓了个樵夫抵罪,洋人怕被糊弄,带了能说洋话的大清商人,前来听审,却不知那商人早被地方官买通。大堂之上,那洋人令商人问那樵夫可曾杀人,商人便问那樵夫,可是靠砍柴为生,那樵夫自然点头。洋人再问,是如何杀人的,那商人却问樵夫,平时是怎样砍柴,要他做个手势,那樵夫便左手做个扯住树枝枯柴状,右手高举,作势劈下。此案只需糊弄洋人和樵夫两个,自然容易之极。

  崇厚久在官场,自然知晓通译之事不可托大,尤其远涉重洋,去那刚刚死掉一窝洋人的老家,若是没有可信之人,简直可怕之极。当时大清国能通法语之人凤毛麟角,同文馆的十个学生里,学成的也不多,除了俄语英语,八旗子弟中再难找出能说法语之人。崇厚思谋良久,想起了容闳,若是多带一个通译,即便法国话所会不多,也足可震慑张德彝,不敢在他面前掉枪花。

  此时曾国藩已打算将洋务一事托与李鸿章接管,那容闳是办洋务的一等一人才,必要留给李鸿章使用,哪肯交给崇厚带去法国,他心思一转,当下笑道:“老弟啊,你这可是糊涂了,容闳是美国学生,你若是去美国英国,来找他去没错,那法兰西不说英语,找他有何用处?你这是放着真神不拜啊!”
  崇厚来时就怕曾国藩不允,早想好了一番说辞,打算死皮赖脸也要试试看,此刻听曾国藩话里有话,忙问道:“文正公所说的真神,姓甚名谁,还请示下。”
  日期:2010-09-29 16:02:46
  曾国藩笑道:“跟洋人签约那天,与法国人叽里咕噜的小孩子,你可还记得?”
  崇厚一听,怔了一下,他为黄连甲弄丢容闳侄儿的事,在法国人那里受过洋气,以前虽没见过黄连甲,但知道那孩子能用法文给谢福音神父写信,却也有个印象。与洋人签约那天,也曾看见这小孩子能和法国人交谈,叽里咕噜说得极是流利,比张德彝都略胜一筹。只是一个小孩子,带出洋去,只怕里外都会招人非议。
  他尚未开口,曾国藩已然猜出他的心意,笑道:“容闳若跟你去了法兰西,且不说我这里折不折手,摆明了你不信任那通译,也对派来那通译的上面存疑。黄连甲一个小孩,若说是带出去历练历练,给大清国朝廷培养人才,也是老弟处处心存为国之念。”

  崇厚哈哈一笑,道:“说起办洋务,满朝文武,文正公是第一人。兄弟虽忙活了十来年,跟您是万万比不得,您老算是把一流人才都网罗到身边了!此次只好请文正公割爱,我先借那孩子出洋一次,回来即刻奉还。”
  曾国藩微微一笑,令容闳去叫黄连甲,来见过崇厚。容闳心中喜忧参半,领命而去。他到得后堂,见黄连甲正要容揆教他英文,心中暗暗感叹,便将此事与黄连甲简短说了。黄连甲听得要与容闳分别,心中不舍,想到能去法兰西一游,又是心痒难搔。容揆极是羡慕,叹道:“我若是也能说法国话,便好了,可以和连甲哥一起去!”
  黄连甲问道:“能不能和曾大人说说,由我照料着容揆,我们俩一起去?这一趟法兰西之行,容揆也能学会不少法国话,岂不一举两得!”
  容闳道:“这是国家大事,又兼使费庞大,一张船票就是数百两纹银,哪里能随便带着小孩子。容揆若不发愤学英文,就算留学一事办下来,也去不成美国。你快随我去前堂见曾大人,不可叫人家久等。”
  黄连甲和容揆见如此说,只得罢了,容闳带着黄连甲回到前堂,一进门,黄连甲便跪下给曾国藩和崇厚叩头。曾国藩对崇厚道:“容闳已经认了这孩子为义子,你带他去法兰西,务必小心,别出事端,回来时,将这娃娃好好地还给容闳罢了!”

  崇厚一一答应,嘱咐黄连甲做些准备,等皇上将国书赐下,便来接他出洋。
  转天传来消息,两江总督马新贻遇刺身亡,朝廷下旨着李鸿章接任曾国藩之职,调曾国藩任两江总督,前往办理。曾国藩将容闳留给李鸿章使用,匆匆启程南下,好歹避开了北直隶这一省的无尽唾骂。
  第二章完
  第三章驶往法兰西的钢铁船
  日期:2010-09-29 17:04:29
  第三章驶往法兰西的钢铁船

  大清同治九年十月初十。
  天津城。
  南门外海光寺前,鼓乐齐鸣,炮声震天。洋枪队前导,马步兵殿后,数十名文武官员一字排开,万民伞和四字旗牌上挑出一面黄锻大旗,绣着一个斗大的“崇”字。当中一人,正是头品顶戴、双眼花翎、太子少保、三口通商大臣、兵部左侍郎完颜崇厚,奉旨前往法兰西递交国书。
  黄连甲一身褚色缎子长袍马褂,穿一双小号的黑色白底官靴,由张德彝挽着手,跟在各级官员之后。送行的官员彼此致意,寒暄不已,张德彝见海光寺左边有一个大院子,院内伸出数根巨大的烟囱,朝天吐着黑烟,便问黄连甲道:“莫非这便是天津的机器制造总局吗?”
  黄连甲道:“是啊是啊,你看那大门上有两块匾额,一块写着‘善其事’,一块写着‘利其器’。”张德彝叹道:“可惜来不及了,否则定要进去看看,与那上海的机器局有何不同!”

  黄连甲道:“我带你溜过去瞧瞧,也未见得耽搁许久。”
  张德彝低声道:“别胡说,这样的场面,哪能偷着跑开!你年纪尚小,不知道这里的厉害,若要成就大事,须得行事规矩。”
  黄连甲见他如此说,也只得罢了,心中却不以为然,暗道:若不是那日带着容揆偷着从教堂溜走,哪有今日这趟法兰西之行。
  日期:2010-09-30 13:45:13
  大小官员们施礼完毕,车马相就,崇厚移驾东行,走了七八里路程,到得海河边,早有“南浔号”轮船泊在码头,等待多时了。船下千名兵勇列队,船上白鹤大旗飘扬,鼓吹跪送,十分威武。一行人上了轮船,自然是崇厚占了主舱,余下官员按官阶安排舱房,黄连甲与张德彝同住一间小舱,安顿了行李,黄连甲就急着上甲板看风景。

  船一出码头,后面便随了一艘小轮船,名“飞电号”,载了大小送行官员,恭送崇厚大人出海。
  这船沿着海河,经白塘口,过双港、葛沽北、新城,一路皆有炮台鸣炮,守军跪送,头品大员虽是不远万里出洋道歉,在百姓下属前威风依旧凛凛,自是不在话下。船行良久,见水面豁然开阔,两岸皆是炮台,到了天津海防大沽口,守军鸣炮见礼,众官员就此话别,乘了“飞电号”回去,这“南浔号”就此展轮出海,直驶进汪洋之中。

  船行五六十哩,突遇狂风,巨浪一个接一个打来,大船在风浪中左摇右摆,上下翻腾,似要于顷刻间沉覆。船上的人头晕脑胀,腹内翻涌,许多人哇哇大吐,中国人中十有八九吐得昏天暗地,经常乘船出洋海的外国人也有一半抵不住这摇晃,伏在船舷上吐个不休。
  头品大员崇厚果然非同一般,头一个就吐了。他心中一个劲懊悔,接了这个倒霉差事,此行两万里海路,一去一回旷日良久,受苦受罪不说,若是跟法国人谈不拢,只怕法国人一翻脸,将他软禁起来,那便万事全休。想想若是在大清国,荣华富贵,权势熏天的日子,只想叹一口气,却吐的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张德彝出洋多次,乘惯了海船,此刻只是微微头晕,却不曾吐,若不是今天的风浪极大,连这头晕也不会有。他见黄连甲扶着船舷,对周遭境况极感兴趣,丝毫没有晕船的迹象,不由得奇道:“你不觉得难受吗?”
  黄连甲道:“我是福建人,家乡水脉极丰,大江小溪都乘过船。”张德彝道:“那江水溪水哪有这般汹涌?”
  黄连甲笑道:“我老家有条溪水,叫桐木溪,若是乘竹筏从上游往下漂,颠簸之势比这个厉害多了。小时候相熟的伙伴常常一起在那条溪水里玩耍,起初头晕目眩,后来也就习以为常了。”张德彝点头道:“你说的那条溪,可是徐霞客所述的武夷山九曲溪吗?”话一出口,心中却想:“他一个孩子,在仁慈堂孤儿院长大,哪有机会读许多书,必然不知徐霞客为何人,我这也问得笨了!”

  日期:2010-09-30 15: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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