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洋仆役推了一个带轮子的小桌子进来,将几瓶酒和餐具刀叉摆好,取下罩着白铜罩子的托盘,摆到大桌上。佛朗士船长忙请张德彝和黄连甲坐下,张德彝出洋多次,对法国饮食颇有经验,见了这道菜,对佛朗士船长道:“阁下太客气了,这煎鹅肝是稀罕之物,价值高昂,拿出来招待我们,足见盛情!”
佛朗士船长笑道:“远来是客,再谈得投机,一点饮食算得了什么。”黄连甲朝那盘子看去,却是几块灰黄色方片,上面有些深红色的的粘汁,盘子边虽配了些绿色蔬菜,红色樱桃,卖相颇好,那主菜却引不起食欲,不知道张德彝说的价值高昂,高在哪里!
日期:2010-10-04 16:25:36
佛朗士船长先倒了三杯苹果酒,然后请二人品尝,黄连甲学着修女们用刀叉的样子,切了一块放进嘴里,却觉不出好吃,喝了口苹果酒,倒是甘洌爽口,索性一口把杯子里的苹果酒都喝干净了。张德彝见状,知道黄连甲不爱吃这鹅肝,笑道:“这鹅肝得之不易,要将新生的小鹅拿到野外放养一百天,选出健壮的,捉到狭小的笼内饲养,卡住身体,不让它活动。每天用精致粟米喂上无数次,好多鹅不是被撑死,就是惊吓过度而死,每时每刻,需要人弹奏乐器,或者以手抚摸,安抚着这些鹅,活下来的,因为每天只吃不动,一个身体里有一半倒是肝,是以这种鹅肝与平常的鹅大不一样 !”
黄连甲听得气闷,道:“这鹅也可怜!”
洋仆役又揭开一个白铜罩子,端上一个盘子,佛朗士船长道:“你再试试这道菜。” 说话间,却见船舱的玻璃窗外有个影子一闪,不由得咦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他左右看看,没有看见人影,便回到桌前坐下,自语道:“奇怪,刚才明明看到有个影子一闪啊!”
张德彝一怔,道:“是不是有人走过?”
佛朗士船长奇道:“不可能啊,这道窗子外面,根本不是过道,怎会有人经过,难道是我的眼花了?不说了,来,尝尝这道菜。”
黄连甲看去,那盘子里却是几个贝壳,上面有些黑乎乎的圆球儿,每个不过青豆大小,也瞧不出有甚好处。他拿起一个贝壳,就要用铜勺去舀,佛朗士船长忙道:“不可不可,这东西怕沾铁器,沾了铁器就变味道了!”说着递过几个贝壳制成的勺子,又给张德彝和黄连甲倒了一轮香槟酒。黄连甲尝了一口那黑色圆球儿,入口粘糊糊的,浓香里带着丝丝腥气,道:“这是鱼子吧?”
日期:2010-10-04 20:21:21
佛朗士道:“是鳍鱼的卵,吃这个搭配香槟酒最好,你先喝一点香槟酒,然后将鱼子用舌尖缓缓碾碎,若是觉得粘稠,那就算品级最好的鱼子酱了。”
黄连甲又试一次,仍没觉得好吃,洋仆役端上第三个白铜罩子,还未打开,张德彝便道:“法国三大美食,煎鹅肝、鱼子酱都有了,这个莫非是松露?”
洋仆役揭开白铜罩子,果然就是黑松露。黄连甲看去,那盘子里是十来片黑乎乎的东西,每片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薄如蝉翼,黑色上满布白色花纹,很像中国椅子背上镶嵌的大理石花纹,实在瞧不出什么好处。佛朗士船长给每人都斟上一杯波尔多葡萄酒,道:“吃这个前,先喝一点葡萄酒,嘴里的味道净了,再品松露才好!”
黄连甲半信半疑,见佛朗士船长和张德彝喝过了葡萄酒,都取一片放进嘴里,也就有样学样,这东西进嘴一咬,差点吐出来,却是一股骚臭味。黄连甲年纪虽小,人确是不糊涂,知道佛朗士船长待己甚好,不忍诋毁法国菜肴,伤了人家面皮,只得硬着头皮又嚼几口,不由得“啊”了一声。佛朗士船长和张德彝相视一笑,都看着黄连甲的神色变化。原来黄连甲再嚼时,这松露却是满口麝香味儿,又嚼得几口,有些草菇味道从舌尖传来,接着大蒜味、青草味、奶酪味、泥土味纷至迭来。黄连甲不由得满面惊奇之色,叹道:“有趣,有趣,这松露有魔法!”
佛朗士船长哈哈大笑,道:“你喜欢大仲马,你知道大仲马怎样评价这松露的味道吗?他说:‘询问学识最渊博的人,关于松露的味道,两千年来他们不断地探讨,而答案始终是----不知道!试问松露本身,松露含糊其辞地说:请享用我们吧!然后,赞美神!’”
日期:2010-10-05 15:42:01
黄连甲赞道:“这松露果然是神送来的!”
佛朗士船长道:“松露是神藏到人间的,你可知道是谁找出来的吗?”
黄连甲摇头道:“快说快说,这一段不要卖关子。”
佛朗士船长笑道:“是母猪找出来的!”
黄连甲奇道:“母猪?”
“是啊,这松露非常稀有,藏在树林里一尺到三尺深的土下,上面没有枝叶,一个地方若是挖出一颗,这附近几年内都不会再长。若是找一片树林,大家一口气翻遍几亩地,多半也是一颗都找不到的!”
黄连甲问道:“那母猪怎能找得到呢?”
佛朗士船长道:“松露在土里有一股公猪精液的味道,只有母猪能闻得到,所以找松露又叫猎松露,猎人牵着一头发情的母猪,在树林里转,母猪闻来嗅去,东拱西拱,偶尔就能拱出一颗。”
黄连甲听佛朗士船长说到精液二字,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烧,他这几日早上醒来,下身常有白色粘液,虽然不懂,但也依稀觉得和男女之事有些关联,当下低头叉起一片松露,放进嘴里咀嚼,稍掩尴尬之色。这次松露进口,却是药材味道,嚼了几口,又辨出蜂蜜味来,便道:“可怜那母猪找了半天,却被我们吃掉了!”
佛朗士船长笑道:“人吃到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都落入了母猪的嘴里,它一发现松露,总是一口就吞下去,只有松露猎人及时拉住,才能从猪嘴里抢过来。那一刻据松露猎人说,实在惊心动魄,母猪刨了半天,好容易找出来,快到口的美食没了,往往狂性大发,猪也是会咬人的!”
张德彝叹道:“难怪此物和黄金等价,得来实在是不易!”
日期:2010-10-05 20:57:33
三个人谈天说地,聊得甚欢,那洋仆役出去片刻,托来一个盘子,揭开白铜罩子,却是黄乎乎的六个圆球,每个都有成人拳头大小。热烘烘的香气直往人鼻孔里钻。黄连甲问道:“这个可是起初说的烤‘屠雍’?”
佛朗士船长笑道:“是啊,这个是法国民间美食,没有松露鹅肝鱼子酱那样昂贵,再穷的法国人也吃得起,你尝尝就知道了!”
黄连甲取了一个热乎乎的“屠雍”,放到自己盘子里,仔细一看,似乎是个面团,用刀子一切,一股烤熟苹果的香气扑鼻而来,原来是苹果外面裹了一层面粉衣子,他切下一块,却发现苹果被烤成酱黄色,果核已被挖空,里面装的是淋了奶油的葡萄干和无花果,尝一口果然好吃。那煎鹅肝和鱼子酱都不对他胃口,松露虽奇特,却不是果腹之物,这烤“屠雍”又甜又香,热乎乎的,极是可口,很快就吃掉了两个。佛朗士看着黄连甲狼吞虎咽,极是高兴,又取了一个“屠雍”放在他盘子里,张德彝对这个没有多大兴趣,只吃了一个而已,也将自己的一个分给黄连甲。黄连甲一口气吃了四个,肚子吃得滚圆,问佛朗士船长道:“吃这屠雍时,有没有讲究,该配哪种酒呢?”
佛朗士道:“当然有讲究,一般就是配水,吃得慢就搭配烧开的热水,吃得快噎得慌,就要喝放冷的凉水。”
三个人哈哈大笑,尽兴而散。
张德彝与黄连甲出了船长室,已是满天繁星,尚未走回到客舱,便见使团管事高引之急匆匆奔来,见了二人,急道:“你们去哪里了?找了好久找不到,急死人了!”
张德彝忙道:“出了什么事情?”
“星使舱外有人窥视,几个护卫安顿好星使,再冲出来查拿,却连人影也没找到!”高引之道:“星使命我查问使团人等,可有闪失,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你们两个。”
日期:2010-10-06 00:45:21
黄连甲道:“高大人,可曾看见那窥视之人的相貌?”
“舱内是亮的,舱外黑暗,一闪之间,哪里能看得清相貌!”高引之道:“你们速速与我去见星使,免得老大人担心。”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