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甲知道这两次得手都是取巧,怕他再起来纠缠,自己人小力微,绝难抵挡,索性在他身上又戳了一指,这法子他用的娴熟,仁慈堂的老张就吃过大亏。小坂贯一挨了这一戳,觉不出有何异样,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心中怒极,翻身起来,又欲朝黄连甲动手。黄连甲退后蹲个马步,嘴里依依呀呀大叫着,装模作样朝小坂贯一击出一拳,这一拳离他还有两步之远,根本不曾挨到身上,就见小坂贯一一跤摔倒,趴在了甲板上,半天起不来身。
众人吃了一惊,以为这留着辫子的小孩会魔法,惊讶之声此起彼伏。正不知如何收场之时,佛朗士船长带着几个高大健壮的水手赶来,他见黄连甲右脸颊红肿起来,登时大怒,冲到小坂贯一面前,却见这日本大汉满嘴是血,门牙也跌落了一颗,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大声宣布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船上都不能动手,双方愿意决斗的,等船到下一个码头,你们下去决斗。如果谁还非要打斗,我这里有几个能打的水手,他们愿意奉陪!”
与小坂贯一同行的日本人不肯罢休,见那几个法国水手高大威猛,这船长又偏向着张德彝黄连甲一方,也不敢当面再闹,自取其辱,便扶起小坂贯一去了。崇厚得知此事,与众人商量,大家都猜测,那日崇厚舱外一闪之影,兴许即是这日本人小坂贯一。若真是他,其目的自是寻机找张德彝寻仇,并非是行刺大清国钦差。只是谁也不敢托大,放松戒备,万一那人影不是小坂贯一,只怕这船上仍有刺客暗伏。
日期:2010-10-07 15:25:25
崇厚沉吟片刻,请佛朗士船长做通译,令使团管事高引之带了七八个随从,一并去看望小坂贯一,化解纠纷。小坂贯一见这边人多,也只得暂且罢休,他心中怀恨,只想着寻机报仇。自此黄连甲加了小心,上下坐卧,都不肯让张德彝落单。每逢佛朗士船长有空,着洋仆来请他去闲谈,教授些航海知识,他都要张德彝自去伴随崇厚,有那数个带枪的护卫,也不用担心那小坂贯一作怪。
那佛朗士船长,本已年过四十,一生经历颇多,学问又好,自是一流人才。只因自幼看着大仲马的小说长大,对小说书着迷,才拿黄连甲这小孩儿当做知音,另眼相看。数次交谈之下,知道这孩子不仅法语不错,更兼天资聪颖,便有意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海船一路行来,逢港靠岸,船身铁甲吃水处以下的贝壳越积越多,黄连甲这小孩的学识却比贝壳的积累快得多,不仅对法国的科学技术、人文历史多了了解,连航海知识也突飞猛进。
十数日之内,船过苏门答腊,锡兰,印度、非洲、索马里、阿拉伯等地,一路上海水忽蓝忽绿。黄连甲每日里不是在船舷看水中巨鱼,就是在舱内读那套《基督山伯爵》,那套《基督山伯爵》读完,黄连甲的法语在读写之上进步神速,佛朗士又送给黄连甲一套大仲马写的《三个火枪手》,黄连甲喜不自胜,拿回去彻夜翻读。张德彝见黄连甲又乘晚上读小说书,心有余悸,直问这本书可有恐怖之处,担心这孩子又会在睡梦里惨叫。
日期:2010-10-07 16:45:32
每次靠岸停泊,黄连甲便与张德彝、高引之等人一起上岸,买些当地水果,看看风土人情,阅历大增。每次下船,佛朗士船长都差两个高大威猛的法国水手陪同前往,以策万全。小坂贯一虽心有不甘,却始终寻不到机会,也只能暗自怀恨。
一直到十三日丑正时刻,船入狭窄的红海口,人们都上甲板来看,只见西面山形奇特,居然黄赤黑白四色杂陈。再往前行,岸边山色以白色居多,虽是隆冬季节,这里已酷热无比。再行得四天,两岸突然狭窄,佛朗士船长差人来招呼黄连甲与张德彝上甲板观看,这里便是挖了十年之久的苏伊士运河。黄连甲奔上甲板,倚舷而看,见两岸都是沙漠,河道两边皆是白色小山连绵不绝,想必是挖河挖出的沙子。岸上也无人烟草树,入眼都是一片银白,黄连甲看了一会便两眼干涩,头晕目眩。若是在这里手持铁锹,顶着烈日酷暑挖沙,不死也要脱一层皮,难怪十二万埃及民夫为此埋骨沙漠。
船行半天之后,见一挖沙船,以轮机转动三十二个铁斗,每个铁斗长三尺,周逾四尺,上下环行,取水澄沙,依次倾入周遭等候的木船,木船上装满沙子,便运回岸边。张德彝请教佛朗士船长,问及那挖沙船,船长道:“那三十二个铁斗,一小时转动六百周,澄沙去水,合计挖沙一万斗,此挖沙船日日开工,可保此运河再无淤积之患。”
日期:2010-10-07 19:13:46
张德彝叹道:“此物真奇幻也!”
佛朗士船长道:“明天就到塞得港,‘拉布当内号’只行到那里,需去港内维修,这一次修理少则月余,多则半年,明天我们就要告别,你们好好去吧!”
黄连甲见与佛朗士船长作别在即,心中怅然若失,直愣愣的看着船长,说不出话来。船长又送给黄连甲几册书籍,和一个钱包,打开一看,却是一卷纸币和一堆亮闪闪的法国金币。黄连甲留下书,将钱包送回,佛朗士船长执意不肯收回,道:“这两千个金法郎,是给你的零用钱,你我是忘年之交,论年纪,我可当得你的叔叔,叔叔给你零用钱,难道还有什么不可以吗?”
黄连甲知道这笔钱不是小数,执意不收,佛朗士船长笑道:“要是你坐我的船,我收你的船钱,那咱俩就不是朋友了!这张船票,大概两千金法郎,大清国替你交了,我不愿意收,退给你自己用。等你到了法国,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买给自己。你要是再推脱,就不是我的朋友了!”
日期:2010-10-07 21:03:52
黄连甲见其意诚,也只得受了,想也送些礼物给佛朗士船长,但他一个孤儿,身边却无一物可赠,只得脱下帽子,请船长留念。佛朗士船长欣然受了,又写了一个地址,对黄连甲道:“这一别,也许终生都没有再见的可能,若你长大成人以后,再有机会来法国,你来看看我,我倒很想知道,你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黄连甲应了,想到千山万水,这一别可能再无相见机会,不由得落了泪。
张德彝知道那一个金法郎,等于纹银一钱二分,这两千个金法郎,即是纹银二百六十两,委实不是小数。想到这佛朗士船长仗义疏财,实在不同凡响,不由得暗暗感叹。
转天船到伊斯美利亚,始见岸边青草数丛,人们一路看多了白沙,此刻齐声惊呼,顿觉青草之可爱。“拉布当内号”只行到此,众人都收拾行李下船,佛朗士船长以手指按在黄连甲额头,道:“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预祝你日后成为不凡之人!”说罢转身登上高处,注视下船的旅客,不再向黄连甲看上一眼,黄连甲自幼孤苦,好容易遇上一个疼爱他,又谈得来的大朋友,相聚不久就分别,心中说不出的难舍,也只得一步一回头,随着崇厚一行人下船去了。
日期:2010-10-13 21:35:54
崇厚在船上一路提心吊胆,此时脚踏地面,心情大好,便去苏伊士运河畔游览法国皇后的行宫。那行宫是运河挖通行船之后,为法国皇后欧仁妮来此小住览景所建,粗糙简陋,以木材草草搭建,既无楼阁,又无花草树木,屋子只有六七间,颇为狭小,只是屋内铺陈还算华美。若非当地人指出来,怎看也不像是世界强国的皇后行宫。
崇厚听了张德彝的通译,笑道:“这法国皇后只怕不甚受宠,是以行宫如此简陋!”随从人等都点头称是,只有张德彝心中明白,那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只有一个妻子,不似中国皇帝三宫六院;法国的钱也不是皇帝一个人的,要给百姓修桥铺路,不似中国皇帝那般大手大脚。只是这番话不便说,免得削了崇厚的面子,又落得诽谤己国皇帝的杀头大罪。
当天到火轮车站,张德彝轻车熟路去买了车票,黄连甲从来也没见过火轮车,随行的大清官员大都也是第一次开眼,乍见这庞然大物“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冒着浓烟、发出巨响,不由得吓一跳。张德彝引着众人上了火轮车,安排好座位坐下,那火轮车汽笛高鸣,哆嗦一阵便缓缓开动,随之越跑越快,一路过埃及开罗,尼罗河铁桥,风驰电掣。黄连甲大呼过瘾,被崇厚瞪了一眼,不敢吱声。这火轮车走走停停,三、四个时辰便跑了五百多里路,由伊斯美利亚到了亚历山大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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