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8-06　19:49:25

　　第十九章　最恐怖的夜晚
　　梁家老宅又到了夜里，傅杰躺在梁东华的大卧室里。他很困，非常的累，但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不仅如此，他自从躺下以后就没有翻过身，脸一直朝向梁东华那边，那边也是面向着后院的大窗户。
　　整个卧室由昏黄的灯光笼罩着，这种暗淡的光源照不清屋里，可相比外面的黑夜它仍然是光明。傅杰看不清外面，可知道外面更加容易看清他。不知道是还在昏睡的梁东华，还是外面的什么，他就是无法转回身去，背对着那边。他的半边身子都麻了，脑袋也像偏头痛一样，难受，但就得这样。

　　楼里静极了，没有一点动静。傅杰在想象中，可以查觉到这座老楼里每一个人所在的方位，甚至他们睡觉的床位。他在想着他的小房间，那上面就是罗兰，她下午近傍晚的时候也回到了梁家。就在那一阵，梁家又响起了钢琴声，还有欢快的女孩儿们的说笑，那像是隔了好多年了之后，又回到了以前正常的生活。
　　罗兰，只要想到她，就有了思考的内容。傅杰就开始想象，猜测，想她到底对他怎么样，想他到底能对她怎么样……千百种的可能，或者叫千百种的幻想。只能是这么评价，也许最适当的用词是胡思乱想。
　　就在他在心里又一次的想象过后开始自嘲时，他觉得前方有什么物体动了一下，非常轻微，但一定有，可他又拿不准是不是他己经僵硬了的眼睛出了错觉。但不是，他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看见梁东华慢慢地爬了起来，昏睡了一天多他突然间爬了起来。巨大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支撑起来，非常的缓慢非常笨拙，就像被不懂行的木偶师操纵的木偶，但不管怎样的拙劣，他没有停止。他坐了起来，在床上坐了几分钟，傅杰看见他慢慢地下了地，鞋子就在床边，他视而不见，光脚站在了地板上。

　　傅杰的全身绷得紧紧的，觉得压在下面的左腿都在抽搐了，像是要抽筋，就是这样，他也一动不敢动，他亲眼看见了梁东华的梦游，这一定就是所谓的梦游了。他把眼睛尽量闭上，只留下一条小缝看着梁东华的举动。
　　梁东华站在地上，背朝着他，垂着头看他自己的大床。至少有十分钟的静止，梁东华忽然伏下身去，傅杰以为他又要钻到床下面，可他用双手握住了床脚，他用力地往窗户那边推。傅杰看到梁东华赤裸的后背上肌肉仍然强健地运动聚集起来了，那在昏黄的灯光下仍然有让其他男性胆怯羡慕的威慑力，但是那张大木床纹丝没动。
　　梁东华站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大口呼吸。这时他又是个老人了，弯下腰用力对所有老人都是种折磨。但他不甘心，他又弯下腰，这次握住了床脚向后拉，用他的体重做牵引，使劲地向后拉。傅杰看到他的后背都快贴着地了，床还是不动。终于，梁东华坐到了地上。
　　至此，傅杰放松了，他的恐惧和猜疑都不见了，这次绝不是什么梦游，只是不知道梁东华好好放着觉不睡，又在发什么神经。
　　“郎中，郎中。”坐在地上的梁东华在叫他，傅杰下了地，“首长，什么事？”他来到梁东华的身边，可没敢马上伸手去扶。
　　果然，梁东华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摇晃着走到椅子边坐下了，没说什么事，就是看着傅杰。傅杰站在屋子中间，不知所措。梁东华突然醒过来，醒过来就做了这样的事，让他怎么理解？他发觉这时候梁东华看他的目光里好像闪烁着些奇异的东西，好像站在那里的不是傅杰，他不认得，得认认真真地看了又看。
　　“你把床挪开，往窗户那边推。”看了好久，梁东华终于说，像是他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了。
　　傅杰不问为什么，他直接去推张大床。他运足了力气，却差点闪了一下。那床很大，但不是寻常家用的那种床头沉重，床体带箱的样式，他忘了床下面都是空地，什么也没有的。床很容易就被推到了窗户台下面，露出了原来隐藏在床板下，用被单遮得严严实实的地面。
　　说实话，这时候傅杰完全没有想起来，他第一次打扫这间卧室时，梁东华正颜厉色警告他只有这张床下是不能触碰不能看的。他心里只有两个信念――不管是搞什么鬼，马上就结束吧。他累得要命，也困得要命；还有，就是他为梁东华悲哀，那样的身体，那样的男人，竟然连这样的重量都没有控制了。他相信，床被他轻易推动时，坐在那里的梁东华一定难过得特别失落。
　　他看到那块地面上有一块小毛毯盖着。一串钥匙扔过来，掉在毛毯上。“下面有锁，你打开它。”梁东华的声音里透着犹豫，但他还是说了，而且把一直系在内衣上，睡觉都随身带的钥匙交给了傅杰。
　　毛毯被揭开了，下面的地面上露出一层钢板，很小，就像现代的高层住宅只容一个人登上楼顶的孔眼那么大。钢板上也刷着红色防锈漆，可跟旁边的红色地板对比依然强烈，那不像是家居过日子要用的东西。梁东华从椅子上艰难地站了起来，明显的，刚才对付他的床把他累坏了，可他一定要走过来，亲眼看着傅杰做事。
　　傅杰把钥匙插进了锁眼里，在扭动机簧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梁东华，梁东华没有反对阻止的意思，他才打开了锁，拉开了沉重的钢板。顿时一股奇怪的味道随着冷森森的空气涌了上来，傅杰下意识地后退躲闪，那冷气让他毛骨悚然，他退到了梁东华的身后，可梁东华反而走向了那里，就站在突然出现的洞口前面，出神地往下看。傅杰隐约地看到了，钢板的下面黑漆漆的，仿佛深不见底。
　　梁东华一直站在那儿，好长时间，像是等着下面的气息散尽，才又说话，“郎中，你下去，记着下面的屋子和上面这间一样大，去东北角那儿，有一堆……”他发现傅杰一个劲地摇头，同时远远地离开了钢板孔口。梁东华笑了，“别怕，下面什么也没有。真的，”他走近傅杰，傅杰不由自主地后退。他不能相信梁东华的话，这件事他说什么也不去做，不管梁东华说什么都没有用！
　　那股冷森森的寒气突然涌上来吹到他身上的感觉，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现在还在打着寒战。尤其他刚才一瞥之间看到了，钢板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一团漆黑，谁知道那里面会有什么？！看着步步走近的梁东华，傅杰突然有夺路而逃，永远离开这座老楼，永远都不再回来的冲动！

　　“你别怕，郎中。”梁东华站住了，收起了笑容，很认真地说了一句话：“前些天我还下去过，你那身军服原来就收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