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8-10 17:46:19
傅杰举着手电,慢慢沉入了黑暗中。钢板渐渐升到了头顶的上方,他脚下是一条水泥条石铺成的台阶,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手电照亮的前方那一点地方,那是正前方,他不敢只看着脚下,前方将要面对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走了十四层台阶,他终于脚踏实地,到了地下室的底层。他更加冷了,一股阴冷阴冷的气息凝聚在这里,像是一团有形的东西,把他包围了,束紧了,行动都变得迟缓。寒气让他发抖,身上披着梁东华的外衣仍然抵抗不住。
他念叨着东北角,更牢记着梁东华告诉他的下去后不要转身,一直走,到头儿了,就在你左手那边的话。这很必要,在下面他真的辨不清东西南北了。左手边,他的手电照了过去,顺势在地下室里划了个大圈,这里真的好大,梁东华说得没错,一点都不比上面的卧室小。他模糊地看到四周的各个角落里都堆着些桌椅家具甚至坛坛罐罐,很杂乱的样子。在他左手边东北角那里,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乱糟糟地驳放着。
“把那些东西都搬开,在最底下,有个小木箱子,你把它拿上来。一定要小心,轻拿轻放。”这是梁东华对他的命令。傅杰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每一步都不由自主地加着小心。地面无比的坚硬平整,他用手电把前方的路扫了一遍又一遍,可每每总觉得下一步会踏上什么,脚下总是虚软的。他不时回头向着他的来路,那块钢板上面透下来的光,朦胧虚弱地映照着它下面的台阶,一级级的不断暗淡虚化,一个念头突然升起,让他没法在这个地下室里再也没法待下去!
那块沉重的钢板是他的来路,或许也会是他的死路!如果它关上了,他在下面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推不开它,打不烂它。无论他把这块钢板敲得多响,都不会有人来救他。这是个完全独立的老楼,周围没有邻居,什么都没有。而他只身在沈阳,他失踪了,不会有人报案,不会有人寻找。那时这个地下室就是他的坟墓!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几乎让他马上回到地面上去,梁东华这个老疯子,他想要东西,就让他自己下来,大不了他可以背着他一起下来……可他想了又想,还是动手开始搬动那些杂物。
东西看着又多又乱,可搬起来才知道都是些空架子,很轻,他一只手始终举着手电,只用一只手就很轻松地把它们放到了一边。在最里面靠墙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只孤零零单独放着的小箱子。他伸手去拿,马上发现一只手拿不起来,他再不想停留,把手电夹在了腋下,双手捧起了它,再不耽搁,快步走向台阶,回到地上面。
梁东华接过了小箱子,摆摆手让他回自己床上去,让他盖上被子,好好躺着。回到地上面傅杰的思维跟着身体一起复苏了,他照梁东华说的去办。他明白,与其说这是在关心他,不如说是让他躲远点,别问更别看。
梁东华拿了他的手电,背对着他,打开了那个小箱子。傅杰注意到那上面有锁,梁东华是用身上另外一把钥匙打开的。这个粗壮强硬,大节小节都不拘的老头儿的身上居然像个守财小气的老太太那样,大大小小的钥匙一把接一把。傅杰看见梁东华自从打了小箱子后,就拿着手电近距离地向箱子里照着,里面有什么都不拿出来,只是把手伸了进去,来回抚摸摆弄。
傅杰什么都看不到,可那个小箱子他从地下室一直抱到了地上面,感觉着它很沉重,箱体结实是一方面,里边装的东西在他来看,就算是满满地装了一箱子的红砖都没有现在重。
他想不出那会是什么,只是有一点印象深刻,箱子里配重不平均,他抱着的时候,左边的半箱特别的沉,重量占了一多半都不止,另半边轻飘飘的,像是什么都没有。让他抱得很是吃力。
傅杰躺在被子里,身体渐渐地暖和了,他偷偷看了看他放在枕头下面的电子表,己经是午夜时分,快凌晨一点了,从他回到地面上来己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梁东华还在没完没了地看着,不知道他到底要看多久,能看出来什么。就在傅杰开始有些困倦,睡意上涌的时候,梁东华终于合上了箱子,锁头重新扣上机簧的声音把傅杰惊醒过来。他正好看见梁东华锁好了箱子,抱着它转过身来,粗壮高大的身子一旦没有了相应的力量支撑,就变得格外的迟钝生硬,傅杰看到梁东华好像是被自己转动中的脚绊了一下,他猛地失去了平衡,倒在了身后的大床上。他手上的小箱子在他倒下之前就离了手,哗啦一声扣在了床上。傅杰惊得跳了起来,不单为梁东华的意外,更让他惊奇的是箱子不是刚刚上了锁的吗?怎么会散了架?
“郎中,快来帮我……”梁东华摔在床上后自己爬不起来了,他只好叫傅杰。傅杰走了过去,没去理会箱子,把梁东华扶了起来,靠在床头。梁东华的身子彻底地软了,靠在床头都靠不稳,要往下滑。傅杰只好在他后背挤了两个枕头,好歹让他稳在那儿了。只是半个小时,梁东华的脸色灰败,眼神呆滞,傅杰越看心里越慌,这样子保不住梁东华马上就会再次犯病。
可是梁东华的手一直指着床上的小箱子,还有小箱子里散落出来的物件。傅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箱子倒扣着,床上一共散落了三件东西。一只奇形怪状的青绿色,像铁又不太像铁的金属,满是斑纹,表面充满了细致的纹理刻度,傅杰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觉地知道箱子的重量一定是来自它。另外还有一块只有手掌大小的玉石,这块玉晶莹圆润,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20度的小灯泡,就是这么一点点的光源下,它金黄色的石质己经像是透明一样。傅杰忘不了第一次拿起它装回箱子里时的感觉,看着温润,可触手冷凉,那是一方石印。最后一样东西傅杰本来没有发现,是梁东华一再指着床尾那边他才注意到。那是一卷己经发黄变色,成了棕黄色一般的小纸卷而己,卷在一起被一根同色的绢绳系着,只有一只中等毛笔那么长。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傅杰把它们都放回箱子里去,箱子里都分好了暗格,这三样东西各归原地,严丝合缝。这时傅杰才发现箱子之所以上了锁还散了的原因,梁东华根本就没有锁到地方,锁是锁上了,可扣板还在外面,箱子的上盖一直都是开着的状态。
“送下去吧,放在原来那儿,东西都原样摆好。”梁东华看着箱子无奈地苦笑,人老了什么笑话都能做出来。他把箱子的钥匙也扔给了傅杰,看着傅杰真正锁好了,当时就拿回了钥匙。他叮嘱傅杰,一定要原样放回去。
傅杰重新披上了梁东华的大外衣,赤着双腿走下了地下室。这次他识路了,直接到东北角那里,把小箱子原样放好,把原来遮挡着它的东西一件件按顺序驳放回去。很麻烦,但很简单,很快他就做完了。他轻松了,虽然还在黑暗的地下室里,他仍然觉得好受多了,这一晚算是结束了。梁东华不管还有什么样的奇思怪想,他的身体都不容许他再弄什么花样,而他傅杰也可以睡觉了。他转身往回走,他的手反映了他的情绪,手上的手电光没有再固定在前方一点,划过了四面的墙壁。突然间傅杰站住了,他死死地盯着右边的一面墙,那墙上不只是刷着白灰的墙面而己,他在墙上看到了一张放大到二十寸镶着镜框的大照片,那上面是谁?!那是谁?!
傅杰疯了一样的追问着自己,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那不是,可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
照片上一个女人坐在椅子里,身后面一个男人站着,她拉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前,光线暗淡,可人物清晰。虽然取景角度不同,可他一眼就认出来她与今天在罗兰家隔着房门看到的那个“几十年前的女明星”是同一个人!
她身后的男人穿着笔挺的国民党军装,傅杰在黑暗中突然发抖,他的恐惧再也无法控制,那是谁?!那是谁?!
那竟然是他自己!
怎么会是这样?那个女人是谁?那个男人又是谁?他们竟然在一起合了影,而且一直都在这间无人的地下室里墙上挂着,而他就睡在这上面!
难怪他总是做噩梦,总是睡不安宁,总是有什么在纠缠他!就像一定要加重他的恐惧一样,他呆呆地站在地下室里魂不附体,地面上突然传来了梁东华的惊叫声,傅杰从来没有想过梁东华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要知道梁东华是真正的强者,是在战场上亲手杀过人的人,傅杰被惊叫声惊醒,他的上半身连同头脑都是麻木不仁的,可下半身自己要走,他被自己的脚步跌跌撞撞地带回了地上面。
梁东华己经摔在了地上,他躺着没法起身,可手还是指着窗户那边,他的表情把傅杰吓坏了,那不仅是害怕,简直是彻底失去了自制力,己经崩溃。
“你怎么了?”傅杰扑过去摇晃他,想让梁东华恢复点神智。可没有用,梁东华死死地盯着窗户,手臂硬得按也按不下来。他只是断断续续地说着:“……鬼,有鬼,女的……她缠上我了……”傅杰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他知道那是什么了!他提起所有的勇气,猛地抬头望向了窗户。他知道他会看到什么,但是他一定要看看!
那里什么也没有,奇怪的倒是他的耳朵里竟然隐约地听到楼里似乎有脚步声轻轻地响着,很轻,很快,越来越远……
第二十章 罗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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