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1-10 22:52:40
天晴了,尽可在草原上打滚、唱歌,三个男人都胡子拉碴、蓬头垢面,却谁也不管不顾,只管疯疯癫癫、自由自在。在那一刻,三个人仿佛都化成了广袤天地中三颗小小的尘埃,随风飘扬、无拘无束,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计较到哪里去,只享受这片刻的舞蹈、转瞬即逝的极乐。倘若伊莎贝拉也在,她一定会温柔地感慨一句:“好怀念在潘帕斯草原上骑马的日子。”阿尔伯特眯起眼睛,注视着天边的一轮红日,红日的中心立刻出现了一位长发少女纵马驰骋的影子。
日期:2011-01-10 23:53:16
闲暇时,这群年轻人也会议论起古堡的主人——阿尔伯特的母亲玛蒂尔德。阿尔伯特常常会点燃一支烟,安静地讲起母亲的故事,他的开场白通常是这样的:“我的母亲玛蒂尔德是一个像谜一般的女人。她含着金勺子出生,接受最好的教育,三十岁之前从不知道什么是烦恼,直到我父亲去世。她聪明、古怪、苛刻,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是我,她的亲生儿子,也和她有着不小的隔阂,但这并不能阻止我全心全意地爱她。这些年,她历尽坎坷、尤其是感情上,唉……”阿尔伯特说着说着,眼睛里泛起晶莹的泪光。他接着用颤抖的声音说:“妈妈呀,妈妈,我是多么想让你快乐。”伊莎贝拉听着十分揪心,却不好多问一句话、多说一个字,生怕触动了他心底某一根疼痛的神经。她只默默地为这对母子伤心,在阿尔伯特难以支撑的时候紧握住他的手。
日期:2011-01-11 08:33:30
这年圣诞节,伊莎贝拉打扮一新,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随阿尔伯特去拜见未来的婆婆。玛蒂尔德•玛丽亚•穆尼奥斯•德•桑迪斯,这个五十多岁却依然凭借外科手术光鲜照人的女人以一种女王般的神情接见了伊莎贝拉、这个像小猫般在主人脚下战栗着的少女。伊莎贝拉素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可为了表示对未来婆婆的恭敬和顺从,她不得不暂时藏起自己的那份威严与犀利,只把乖巧伶俐的小姑娘形象完美地呈阅给主人。玛蒂尔德极快地扫视了一眼伊莎贝拉带来的礼物,便冷冷地命她坐了,询问起她的家庭状况。伊莎贝拉小心翼翼地照实说了,玛蒂尔德不置否可,听到她介绍大伯的背景时却皱起了眉头,嘴里喃喃道:“军政府的人啊,舞刀弄枪的,未免粗俗……”接着话锋一转道:“你的法语倒还过得去。”玛蒂尔德又像故意做示范似的用一种极其标准、极其传统的上流社会法语腔调说道:“我们家的情况,可能你已经听阿尔伯特讲过了,不过我还要再重复一遍。”这个贵族女人愣是花了大半个钟头兴致勃勃地讲述了几个世纪以来的家族史,祖上的风云人物一个也没漏下。讲完后,她习惯性地露出得意的笑容,等待着来自听众的溢美艳羡之辞,当然,这一次,伊莎贝拉也没有让她失望。
日期:2011-01-11 12:49:48
玛蒂尔德热衷于减肥瘦身,预备的菜品份量都是极少的——她吃得少,宾客自然也要陪着少吃。一向健康活泼的伊莎贝拉不免腹中叫苦,但也只能默默忍受,好在还有一小块精致的慕斯蛋糕可供果腹,正当准备一饱口福之时,玛蒂尔德突然询问起阿根廷的饮食文化,伊莎贝拉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讲得详细了,不免太出风头、惹人反感;讲得简略了,一来会使自己的国家显得寒酸,二来无法展示自己的才华。过褒过贬都不行,这个分寸真的很难拿捏。凝思片刻后,她娓娓道来:“我们潘帕斯草原上最著名的美食便是烤肉了。牛肉事先不腌制,烤的时候仅用一点点盐,直接炭火烧烤而成。骨边先是一层牛油,再到瘦嫩的牛肉,吃起来甘香阵阵。”她的话语婉转动听,像小鸟儿在明媚的春光里唱歌一样,阿尔伯特情不自禁地击节叫好道:“阿根廷我还没有去过呢,你说得这么美,真让人心驰神往啊。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要去的,谁让她是你的家乡呢?”说得正起劲时,用余光瞟了一下母亲,见她像泥塑木雕似的默默坐着,表情冷漠,丝毫不露欣喜之色,心想:“糟糕!伊莎贝拉如此美丽乖巧,就算是块坚冰也该给暖化了,难道母亲的心当真如一潭死水,难以掀起半点波澜?”
正当伊莎贝拉出口成章之时,玛蒂尔德也在心中盘算:“这么个伶俐的姑娘,除非是石头做的人、铁打的心,谁会不喜欢呢?只可惜啊,我的心早已是一潭死水,难以掀起半点波澜了……”她停顿了片刻,终于开口发话:“好一副惹人怜爱的美人胚子,想当年,我也是似你这般花容月貌,唉,花开花落,花落花开,红颜少女白璧无瑕的脸上,终于也悄悄地爬上了岁月的痕迹……”阿尔伯特听到这话,自知不妙,母亲是个爱美如命的女人,难不成她是嫉妒上了年轻貌美的伊莎贝拉?他赶紧说:“您看上去还年轻得很呢。”玛蒂尔德摸了摸脸上的皱纹,自怜自艾道:“是吗?是吗?”她这一叹气,别人可都不好往下接话了,谁都知道,这个命运多舛的女人又在感慨自己的一生了。圣诞大餐便在这种尴尬诡异的气氛中草草收场,伊莎贝拉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黑云。
日期:2011-01-11 22:53:22
整个圣诞假期,玛蒂尔德始终没有给伊莎贝拉好脸色看。节后,两个年轻人回到洛桑,坐在家中的沙发上,一下子懵了。阿尔伯特怕伊莎贝拉伤心,首先安慰她说:“我妈这人就是难伺候。她的床单,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褶皱;她吃的菜,咸一分不行,淡一分也不行。她对周围的人,一向都是冷冰冰的,稍不满意就要使脸色……”伊莎贝拉叹口气说:“脸色使到我身上来了,她毕竟是你妈,她不高兴,咱俩可怎么办?”阿尔伯特马上表态说:“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分开的,别说是我妈阻拦,就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又怎么能离得开你?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准你一个人了。”伊莎贝拉低着头说:“可是,我实在不想让你们母子反目,让你为难。”阿尔伯特笑道:“你多心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以真心相待,还怕挽不回她的心?老太太再古怪,也不好拿自己儿子一生的幸福开玩笑。我看啊,不出三个月,她肯定会先投降的,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好好的。”伊莎贝拉“嗯”了一声,眼泪就流了下来,双手勾住阿尔伯特的脖子,像小兔子一样无力地钻进他的怀中,脸孔轻轻摩擦着,泪珠儿就渗入他的衣服里了。
日期:2011-01-11 23:09:43
然而,阿尔伯特过于乐观地估计了形势,也过于低估了母亲的倔强。三个月过去了,六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玛蒂尔德就像一棵千年神木,把根深深地扎进土壤之中,要想轻微晃动一下树干,简直比登天还难。
在这样的僵持下,阿尔伯特和伊莎贝拉迎来了他们毕业的日子,开始规划二人共同的未来。伊莎贝拉说:“既然你妈不支持,那么我们不要在欧洲呆着了。离家太久了,我想家了,你陪我回阿根廷看看吧。”阿尔伯特觉得很好,一年来在母亲的压制下活得实在太压抑了,何不去草原上透透气呢?
两人默默准备着行程,没敢把计划提前透露给玛蒂尔德——她越晚知道,麻烦越少。
日期:2011-01-12 14:3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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