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是一扇树叶的门》
第14节

作者: 前村的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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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里包不住火,玛蒂尔德终于还是得知了这个“晴天霹雳”,气得脸上肌肉直抖。她抓起电话听筒,咆哮着命阿尔伯特立即滚到她面前来。阿尔伯特起初还战战兢兢,后来一想,横竖要走,索性坦坦荡荡地见上一面。他一见到母亲,就立刻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摆事实、讲道理,大有压倒之势,只听他说:“归根到底是您理亏,敢问这世界上有哪种道理、哪种法律允许母亲干涉儿子的婚姻自由了?”玛蒂尔德冷笑道:“哼,道理?法律?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这些?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夏天怕你热,冬天怕你冷,时时刻刻怕你生病,就凭这些,就凭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就是最硬的道理、最大的法律,谁要把你从我这儿抢走,我就要和谁拼到底!”阿尔伯特听到这里,知道母亲又在耍小孩脾气,再跟她这样辩下去也没用,只好改变战术,先捧着她哄她开心,再引导她设身处地为儿子着想。只听他说:“母亲的养育之恩,儿子今生今世也不敢忘。在母亲的心中,儿子永远都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可是,二十年过去了,小娃娃长成了男子汉,也要建立自己的家庭了。妈妈,您也曾年轻过啊,难道您在我这样的年纪,就没有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过吗?那是一定有过的,儿子知道,您也曾经和爸爸幸福甜蜜过,也曾体会过不能与挚爱相守的痛苦,怎么就能忍心让儿子经历那种生不如死的苦楚呢?”

  日期:2011-01-12 15:06:07
  这一番激情澎湃的肺腑之言,终于让冷若冰霜的玛蒂尔德也落下泪来,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颤抖的声音说:“儿子啊,要谈爱情吗?还是先从你的名字谈起吧。”阿尔伯特一怔,问道:“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有什么奇特之处吗?”玛蒂尔德并不直接回答,只是徐徐说道:“事发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前,我疯狂地爱着一个叫阿尔伯特的青年……”阿尔伯特浑身像触电一样抖了一下。玛蒂尔德看了儿子一眼,继续带着幸福的微笑说道:“阿尔伯特,他高大英俊、风趣幽默,是个非常有品位的艺术家,我那时决意非他不嫁,天天做着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的美梦。唉,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我或许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孤傲,或许会像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过着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日子,只可惜……”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造化弄人啊。正当我们一起美美地盘算着要过小日子的时候,我父母坚决反对我跟他在一起。我出身贵族,他只是个毫无背景的小子,怎么能入得了我父母的法眼?任凭我哭天喊地、寻死觅活,他们就是不许。最后,还是阿尔伯特先屈服了。他说,他给不了那本该属于我的高度,还是把我留给属于那个高度上的人吧。我永远都记得他离我而去的那天,他穿着那件蓝格子衬衫,走得那么决绝……”阿尔伯特沉默良久,终于说道:“我明白了,我的名字就是为了纪念他吧。”玛蒂尔德说道:“没错,有了你之后,我把你抱在怀里,你那么小,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把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你,包括最令人难忘的名字。”

  日期:2011-01-12 18:48:06
  阿尔伯特叹了一口气说:“那么,爸爸去世以后呢?您有没有想过和昔日的恋人结合吗?”
  玛蒂尔德抬起头来,坚定地说:“如果,在嫁给你爸爸之前,我满脑子里还想着与阿尔伯特在一起的话,那么,嫁给你爸爸之后,这种想法就荡然无存了。不论阿尔伯特是生也好,是死也好,都与我无关了。事实上,他十几年前死于酗酒,直到最近我才偶然得知这个消息。”
  阿尔伯特心头一凛,暗自唏嘘不已:“曾经的亲密恋人,到死竟不知死讯,她当真如此绝情?刚才还说爱到死去活来,转眼间便生死不想干了?”
  只听玛蒂尔德又说:“阿尔伯特离开了那座城市,随之而去的还有我心头的光辉,只给你爸爸留下了一副温驯的躯壳。我原以为今生将就此沉寂,在黑暗的牢笼里再也摸不到边界,是你的爸爸,用他温暖的怀抱为我打开了一扇天窗,让阳光照亮我微小的身躯,从此我不再害怕,不再发抖……那时,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我才明白,原来的我不是那么懂得爱情的。现在,我只感谢你的外祖父、外祖母,为我挑了一位好丈夫,为我灰暗的人生带来了一抹光亮。如果没有他们当初的明智之举,或许我就会错过一位完美的夫君,永远地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至于阿尔伯特离我而去,我并不因此记恨他们,因为啊,有些爱,因为残缺而更美好,凄美地戛然而止,还可以留下一份永不磨灭的记忆,总好过毫无生机、缺乏想象力的现实。你的外祖父母只是像普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用他们的人生智慧来关怀自己的孩子,中国有句古语,‘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桥都多,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说的就是岁月能够增长人的智慧,毕竟,妈妈比你多活的二十多年不是白活的,现在,我只是用自己的经验帮你分析,你还不到二十四岁就要结婚,而且还要跑到地球的另一边,妈妈能放心吗?妈妈从此想见你一面都非常不容易啊……”说着,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情到深处,天旋地转,一边是母亲的苦苦恳求,一边是恋人的殷殷期盼,两条巨大的锁链拴在阿尔伯特身上,向相反方向用力拉去,转瞬间他就要裂成两半。

  日期:2011-01-12 19:47:37
  千钧一发之际,阿尔伯特背出了那救命的咒语——他早就担心自己经不住母亲的苦劝,事先背熟了杀手锏,这时正好派上用场,只听他机械地说:“妈妈,我和伊莎贝拉是决意要开始新生活了,无论您支持也好,反对也好,我们还是要为自己的人生做主。您放心,我们会经常回来看您的,如果您愿意,也可以去阿根廷看我们,这样我们一家人又能在一起了。”玛蒂尔德听出了他话中的不自然,料定他是事先背好的,心里反而更加凄然——儿子这次是铁定心肠了,居然不惜使用这种手段。她泪流成河,绝望地地说:“阿根廷?那个地方带走了我的儿子,我今生是不会去了。最后送你一句忠告,儿子,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她说这话时,早已不见了刚才慈母般的光辉,往日的坚硬宛如一盆凉水从天而降,阿尔伯特从头冷到脚、从里冷到外,为母亲最后的诅咒感到毛骨悚然、瑟瑟发抖。

  该走的终究要走,该起飞的飞机也不会因为一句诅咒而停留。刚刚大学毕业的阿尔伯特与伊莎贝拉怀揣着对彼此深深的爱恋飞向了阿根廷,飞向了未知的未来。机场送行的队伍中,有安迪和菲利普,还有许许多多的朋友,只是不见玛蒂尔德的身影,原本,这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日期:2011-01-12 23:22:39
  伊莎贝拉的整个家族热烈欢迎了阿尔伯特,隆重的婚礼旋即举行,发誓“绝不踏上阿根廷国土”的玛蒂尔德自然没有来,这令两位新人很失落——原本以为她是一时赌气,谁知道居然是当真的。欢歌笑语中因此有了些许惆怅,惆怅过后,生活还要继续,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养家糊口的问题。倚仗着伊莎贝拉的殷实家底,这个问题还算问题吗?本来嘛,就是在家白吃白喝,也绝对能过得舒舒坦坦的,可是人家小俩口有理想有抱负,决心自立自强。伊莎贝拉的七大姑、八大姨早就给自家女婿阿尔伯特张罗好了一大摞令人眼羡的工作,等着他挑呢。阿尔伯特却老是推三阻四,不是嫌这个不好,就是怨那个不行,伊莎贝拉早看出了他那点心思,直截了当地说:“别不好意思了,都是自家人,大大方方接受不就得了?这些工作我看都挺好的,你要是不满意,明天再让我舅舅给安排。”阿尔伯特缩在沙发一角,目光游走在自己不断揉搓着的一双手上,半晌才抬起头说:“你猜得不错,我就是不想接受,想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瑞士名牌大学毕业,连工作都要老婆家给找?别让你家再掺合了,总不能刚躲开我妈的庇护,又钻进了新的防护网,什么时候才能独立啊?咱自力更生,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就算自己拼搏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咱也认了。”话说到这份上,伊莎贝拉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清高的君子,虽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可自己不正是爱上他这点执着与可爱吗?

  日期:2011-01-12 23:3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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