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8-08　20:08:15

　　他不在县城里和三哥待着？怎么会上来找我？又怎么会跑到杨柳青的工地上去了？是不是混不下去才出来的？“你稳着他，我过去看看。”
　　韶华捂着脑袋吼我：“先去打粥——”
　　“我兄弟来了，你自己打去。”

　　“你——”
　　主次不分的女人是不能惯的，就因为如此我极力抗争与她针锋相对。“你打去。”
　　“都说了你去的。”
　　“我有事，不打你就别吃了。”

　　她瞪了我一下突然笑了。“你兄弟来了我也要去看看。”
　　“店呢？”
　　“现在才几个人啊？我姐去就行了。”
　　她看来是迫切的想融入我的生活，甚至还侧面地想在我兄弟身上了解点我以前的情况，这点我随她，比较民主的让她跟着我下了山。
　　山上到工地这段路有点尴尬，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在山上没车坐，等下了山再坐车又只有大半站路，西北雨少，我走得快，每一脚下去都能激起一阵尘土，韶华高跟鞋跟不上，埋怨我糊了她的妆，我让她走在前面，她突然挽起了我的手臂。“急什么啊？晚两步你兄弟死不了！”
　　一想也对，我跟着从容下来享受这份意外的温柔。
　　杨柳青的办公室里尕万在沙发上探头探脑的坐着。尕万还是原来的尕万，就是头发长了点，人瘦了点，憔悴了点，脏了点，他一见我就扑了过来，嘴咧得像个三岁的孩子，“哥哥哥”的让我心里发潮把他搂过就是一顿“吧嗒”。
　　“恶心死了。”韶华在杨柳青的招呼下含笑坐下。
　　杨柳青沏好了茶，又摆了一碟无花果，一碟杏仁，拉着我和尕万围着茶几坐了，一摸光头又掏出烟来扫了个关。
　　我抓了把无花果塞到尕万手上，指着杨柳青说：“这是你杨哥。”

　　尕万叫了声，杨柳青忙说认识了，我又指着韶华说：“这是你嫂子。”
　　尕万看看韶华又看看我。“那素……素草呢？”
　　“那个也是。”
　　韶华在桌下掐了我一把，小脸染上了胭脂，尕万想了想，然后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嫂子。”

　　韶华啐了我一口。“别听你哥胡说。”
　　尕万摸着头嘿嘿傻笑，我见他西装领子乱了，伸手帮他拢拢。“这西装不错啊？三哥给你买的？”
　　他看着我，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哥，你忘了，这西装是你穿剩下给我的。”
　　我什么时候穿过这么经典的西装？看来我以前的品味也确实不错。“你怎么找到这的？素草呢？家里还好吧？”
　　他手一抖无花果散了一地，两个眼珠子有百分之五十瞪在了外面。“我找你就是想……想问你，我以为她……她和你在一起？”

　　我像被一道狂雷劈中，身子晃了几下，先前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她……她不在家？”
　　尕万看着我结巴了。“我们还……还以为她上来找……找你，和你在……在一起。”
日期：2010-08-09　09:29:20

　　我情不自禁扯住了他的领子，他抓住我的手让我别激动。我激动了吗？不会，容易激动的人难成大器。只听他说：“前……前两天她爹和她妈一起上……上来找我说……说这事，我待在县上没回过家，他们问我你的地址，我说不知道，他们又问素草知不知道你的地址？我也不知道。哥，素草知道不知道你的地址？”

　　准备受苦的男人没有给女人地址的权利！“不……不知道。”
　　“我当天就上了金城想看看怎么回事，在车站找了两天没找到，想着素草她爹她妈就回去了，你不知道她爹妈非要和我一起上来，我不让，我当时心想你也奇怪，上来这么久了怎么一个信也不往回捎，以前我给你电话你也不要。”
　　我不敢要，我怕那时一要了他的电话就觉得有了退路，人一有了退路就再也无法向前。“后来呢？”
　　“天黑我搭不上车子，只好跑回村子一五一十的跟她爹她妈说了，他们听完后就去你家，没闹，说……说要想个办法，说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找着你，看看素草在不在你边上，在的话，最多是娃娃不懂事，不在的话，问题就严重了。可金城这么大，又谁也没去过，该怎么找全……全傻了，非要我出个主意。哥，你也知道，平时和你在一起都是你出主意，后来都是三哥出主意，现在一下子让我出个主意，我哪有主意？只能说要不是再等等，说不定过几天你就带着素草回来了。”

　　我见尕万直愣愣的看着我，意识到自己有点僵，尽量轻松的对他笑笑。“你别管我，接着说。”
　　他赶紧往嘴里灌了几口茶水，韶华见他呛到让他慢慢喝，杨柳青递过来一张纸巾他接过攥在手里。“才两天素草她爹和她妈就长了一嘴的大泡，最大的有这么大……”
　　看着他卖劲的比划，我打断他说：“后来呢？”
　　“后……后来你妈也急病了，他们收拾东西说……说不等了，要一起上来找你们，我拦住说还不一定有什么事呢？不成我再上去一趟，见他们不信，我还发了誓。”
　　发誓？以他的性格，这个誓发的肯定重了，不然哪那么容易把这些老的压下。”只见他撸起胳膊满脸的自豪。“我把腕子割了，说找不着你，回来就把手剁了。”

　　我见他手腕子处横着一刀，疤才落，嫩红一片如同婴儿的小嘴。眼一酸轻唤了一声：“万。”
　　他放下袖子。“我继续在车站打听，还报了警，等了几天终于让我想出了个好办法……”
　　韶华的小手轻轻的和我握在一起。“什么好办法？”
　　“就是解放军扫地雷的办法，反正见门就进，见人就问，也没什么，就是爬楼梯烦人些。”
　　“怎么不带点人上来？”

　　“我不敢跟三哥说，我……我……”
　　他是怕三哥知道我在金城有看法，这家伙我走后变聪明了，以前我们仨人在一起我最聪明，下来就到素草，谁都可以欺负他，他吃了亏也总是呵呵一笑。“后……后来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我和素草的画像摊在桌上，我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脸去深吸一口凉气，我以为这辈子天塌下来我也不会哭，但此时泪水分明已经涌在了我的眼眶，我抬头让它们渗下，又轻轻地拿手指揉了揉眼角。“像！”
　　韶华一直在观察着我复杂的表情，她的手心湿乎乎的，她问尕万：“你没他们的相片？”
　　尕万对着韶华解释：“相片出来时没带就不能回去取，我发了誓是不能回去的，所以就找二杆子画，二杆子他说他被我哥打过所以画的像。”
　　我打二杆子那天素草也在边上看着，她劝我，我推了她一把还是把二杆子开了瓢……
　　尕万把画像折好看着我吸着鼻子。“哥，你眼圈红了？”

　　我的手想遮掩我正显现出的悲伤。“没……没有！”
　　“你说过混混的最高境界就是诚实。”
　　“我的眼圈是红了，我想哭，我觉得委屈你了，这么大的金城……”
　　他嘿嘿一笑，样子得意。“这有什么委屈的，黄大爷死的时候你都没哭，还说庄子的老婆死了什么谷盆子里盛大豆，现在却哭起我了，我找你是应该的，谁让我是你兄弟，要是我不见了你一样会找我的，对不对？”
　　我说过的是鼓盆成大道，但现在没功夫也没心情纠正他。“对！你要是不见了，我也会找你的，咱们永远是兄弟。”
　　“我买了张地图跟……跟着走，找完了城关区、定安区就进了三里湾区，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附近，看见有个工地就顺便进来问问，哥你不知道，昨晚我在马路边路灯突然爆了，玻璃碴子差点把我扎下，老人说这叫爆灯花，是好事，还有早上遇见喜鹊了，妈的，这金城的鸟少的可以，别说喜鹊了，麻雀也不常见。”手一指杨柳青又说：“接着就看见他戴了个大红帽子，想着可能是管事的就拿出画问，他一开始还说不认识你，我要走他又让我留下……”

　　杨柳青看着我直叹气。“不容易啊，你兄弟这是大海里捞针的办法。”
　　韶华这时表现出了少有的贤惠和婉约，水开了默默地给大家添上。我“嗯”了一声，尕万小心翼翼的问：“真丢了？”
　　我强打精神。“真丢了！”
　　“能找到吗？”
　　“找不到也要找。”

　　“我和你一起。”
　　我搂着他的肩膀。“好兄弟，你累了要休息，饿了要吃饭。”
　　“我要去找素草。”
　　“那也要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人饿坏了怎么找人？”
　　他想了想。“好，先吃饭。”
　　我叫杨柳青给安排一下，在工地附近的饭店张罗了一桌子酒菜。
　　我给尕万递筷子，把菜全挪到了他的跟前。“吃吧，吃罢了你什么也别管，好好睡一觉。”又对边上的韶华说：“你也吃，刚好早上的包子不合你胃口。”
　　尕万举着筷子还不忘劝我。“人不见了咱们找，咱们不急，一天找不到找一个月，一个月找不到找一年，金城这么大你这么难找，我不是都把你找着了。”
　　“有道理，快吃！”
　　“那我吃了？”
　　“吃吧。”
　　他一口气吃下去四碟菜两个馍，之间想喝口水，我伸手拦住他。“等会喝，一喝水，馍馍发了能把人撑死。”
　　“不喝了。”他把杯子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