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给我说了一句话,那是我俩见面后跟我第二句说话,他说,真他妈刺激。
当然他说这话时候,摩托车油门已提到极限,我相信,等那列火车屏障完全过去,我俩已经杳无踪迹。
写到这里,我想到了如今电视上频频报导的军演。
结果饶了半个城市,目的地却是崔寨村。贺红章把本田125放进一个家属院,这个家属院离崔寨村还有一箭之遥。我俩一前一后,间隔二三十米,进了崔寨村。其实在家属院停摩托车时候,我第一次对贺红章开了口,我说,住崔寨村,没熟人?贺红章眼光雪亮,他有时候就眼光雪亮起来,这一点让我欣赏,他说,都小庙里的鬼,小庙里的鬼,对怀斌他们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事先排查过了。我说,我觉得不保险,谁突然就来了。他说,住这里,怀斌也是心血来潮,你信不信,你明天再来,说不定人去屋空。
那是一次杀气腾腾的见面,我没料到结果会是那样。
那是一座二层楼小院,上了二楼,贺红章把我让进最南面一间屋子,他闪身出去了。里面空无一人,一张大床,上面散乱的堆着被褥,有五个枕头。我知道这是迷魂阵,也许这张床上,只睡一个人,甚至一个人也不睡,放几个暖水袋,那余温会让人感觉才离开。这些迷魂阵,有用没用,都要摆一摆,说不定就转移了对方视线。
我就来到窗口,去看防护栏,我先看一眼窗外,跳下去就是连绵的平房,还有星罗棋布的小巷。我看见了防护栏上的秘密,怀斌过去无意间给我说过一句话,所以让我看见了秘密。
那防护栏,是六根拇指粗的钢筋,我看见钢筋上下两端有异样,虽然又糊上了钢锯沫,恢复了过去颜色,我还是看出了异样。我知道那钢筋,已经被锯的只剩一层皮,只需轻轻一掰。至于锯钢筋的动静,这一点不必多虑,怀斌这种人,他住的房子,提前几个月甚至一年就盘下来了,那么长的时间,总有谁家大兴土木的时候,我这么说,是跟随他的人总能找到机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日期:2012-04-11 10:26:56
那天怀斌进来的悄然无声,我曾一度自诩在一个非常静的地方,十步开外,我能感到背后来人。那天怀斌其实是径直到了我身后,把一只手搭上了我肩膀。
那一天怀斌的面孔依旧苍白,两鬓处是柔软的胡须,事实上怀斌的胡须公认柔软。我老婆有次问怀斌啥样,我说你糊涂了,八七年咱俩婚礼上,秦念书和鸭毛双方正要大打出手,忽然闹轰轰场面都静了,怀斌来了。老婆,你忘了?你还说,那个人脸那么白,甚至还有些清秀,真看不出来。我老婆那一天说,哦,女人往往看到的是假象。
怀斌把手搭我肩膀上,怀斌说,你觉没觉得,我是世界上活的最不容易的人。
我说,许多人没觉得,你这一说,我觉得了。
怀斌说,站那干啥。
我俩坐到了床上,面孔苍白的怀斌精悍的无以伦比。那款皮衣,好像就是比着他做的,还有那双熠熠生辉的皮鞋,一代枭雄形象,呼之欲出。事实上进入九十年代中后叶,那些羽毛逐渐丰满的所谓大哥,把风光发挥到了极致,让无数过来的江湖人羡煞。但是说到怀斌,大家众口一词,怀斌就是怀斌,怀斌不可逾越。而那时怀斌已死,死后的怀斌,似乎被更多人维护,即使到了如今。众人的结论是,如果怀斌不死,没有大哥。
不过我得承认,以上看法,仅仅是社会阴暗面的看法。
那天风云突变,怀斌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制式手枪,哗啦一声上了膛,窗户上的光线让晃动的枪身波光嶙峋。
怀斌说,真的?
我说,你说什么?
怀斌说,我知道是真的,从你嘴里,不会编排出那种玩笑。
我说,你是说,那粒子丨弹丨。
怀斌说,既然不愿同生死,留下来肯定是大患。
我已经没有退路,我感觉到了杀机四伏,我想到几天前我参加婚礼的那家气宇恢宏的饭店老板说过的那句话,怀斌其实就一变态。
怀斌此时声音低沉,怀斌说,鸭毛刚给我打了电话,我就让贺红章找你了,他三个,都还蒙在鼓里。他三个跟我出生入死,我不得不把你找来最后核对。
这时我看见贺红章在门口闪了一下,我想这次闪动不是无意,果然贺红章进来了,他手臂上担着一件水洗布罩衣,罩衣下是一把手枪,他哗啦一声也上了膛。
怀斌说,贺红章是怕出意外,都是九死一生的人。
然后怀斌挥了一挥手。
贺红章出去片刻,门口出现一道影子。进来的是流寇,他神情有些紧张。流寇也是小皮衣,那一时期江湖上流行短打装束。
怀斌不看流寇,吹着枪口,你紧张啥?
流寇说,我感觉今天有些古怪。
怀斌突然枪指流寇,怀斌举枪的手臂钢铁一般笔挺。怀斌说,我今天要除掉一个人。
流寇猝不及防,我看见贺红章在门口又是一闪。
怀斌说,那天咱喝酒,放了子丨弹丨,而你,没有喝那子丨弹丨。这不,他在这儿,子丨弹丨就在他手里。
那一刻我低了头。
等我抬起头,怀斌挥手让流寇走了。
我一脸疑惑去看怀斌,他说,我说完那句话,他恐惧没有了,有的只是惊讶。
第二个进来的是大牙,大牙大长脸,体格魁梧。显然他和衣而睡刚起来,我看到他左脸颊枕头枕出的折痕。怀斌依然是几句话后突然枪指大牙,大牙和流寇不同,大牙的第一反应是去腰里拔枪,贺红章从后面闪出,一把枪顶上大牙后脑。
贺红章说,你也来得及?
大牙破口大骂,大牙说,怀斌,他妈老子和你枪林弹雨,你说杀就杀,老子死也不会闭眼!他妈的,才发现,老子还不如一个贺红章!
怀斌依然坐在床上,怀斌说,贺红章,不如你,但是,如果那天,你没有喝那粒子丨弹丨。
大牙喊,你别让他用枪顶我的头,要不他直接开枪!他妈的,没有喝子丨弹丨?我大牙一辈子也不会干那事,离心离德的事,我自己首先崩了我自己!
怀斌语气缓和了,大牙,我发现我有做错的地方,每次,你都没有恨过我。
大牙说,我恨你个球,他妈的,我发现我这点最不争气!我真他妈是个狗娘养的!
事后我才知道,流寇、大牙、白军各居一室。而且我想,流寇、大牙出门后,都是一头闯回自己卧室,江湖人到了这个等级,从不婆婆妈妈。因此白军对事情的发生茫然无知。白军来的时候手里拿本杂志,在我的印象里,白军喜欢谈古论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白军依然可以排除,但是不知为什么,怀斌锁定了白军。
怀斌说,我今天必须杀你了,谁都不是,总有一个是的,活该你倒霉。
怀斌说完动作很快,扯起那床被褥把白军蒙到了床上,他和贺红章一人一把枪顶上了他的头。
怀斌说,白军,别恨我,这世上有多少冤死的鬼。
白军声音含混不清,白军说,开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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