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陈彪身子突然硬了,眼光也硬了,好像被人摄去了魂魄。他身后一条影子,一道烟走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陈彪一头向地面栽去。
两千零三年,我最后一次见到珊珊,虽然到了年纪,依然亮丽。她说,她一直没再谈。她又说,她要出国了,去结婚,一个七十多岁的非洲人。她补充说,他个子不高,到她耳根,而且对她很好。
我这次参加的婚礼,也是我的同龄人,对象谈了十来年,期间分分合合,如今他终于静下心来,要过那平静生活了。事实上混江湖混到一定程度,都向往平静生活,虽然都没说过那句话,何必当初。但是真的是——何必当初。有几个完好无损,几乎都下场可悲。
蓝宝石气宇恢宏,每次进这类饭店,我都感到我的没落。事实上我是个不甘心的人。老板比我大几岁,面向精干,和我也是熟识。那天的婚礼是老生常谈,没有发生曲折处。那一天我其实把子丨弹丨那事忘记了,我想这期间如果没人提怀斌,我将会忘得一干二净。可是老板提了怀斌,老板说,我给你说句知心话,你也别外传了,怀斌并不是传说那样的一代枭雄,他其实就是一变态。
老板讲了一件事情,一九八六年他酒店刚开业,那天来捧场的人如过江之鲫。那天怀斌他们也来了,老板说他实在不想通知怀斌,他本来用通知不上来推脱了,谁都知道怀斌来无影去无踪。结果一个朋友说,我可以通知到怀斌。他这样说了,老板不得不让他通知,不通知可能无事,也可能惹祸。结果怀斌来了还是惹祸了。
老板说,仅仅是邻桌人瞪了他一眼,他起身走过去,抽出双刀,当场捅翻一桌人。
我说,这事我听说了,确实变态。
我不说确实变态这句话,我想老板要有很长一个时期心里忐忑。有时候有些话顺嘴角滑出来,覆水难收。
老板那天说了怀斌,我马上就想到,如果鸭毛告诉了怀斌,这些天怀斌应该会来找我。他妈的,这也是我不小心滑出嘴角的话。
果然又过了三天,怀斌找我了。
怀斌没来,一个面熟但是不知道具体姓名的家伙那一天闪进饭店,我正和朋友们喝酒,他一招手,自己又出去了。
我出了门,他只说了一句话,跟我走,怀斌找你。
日期:2012-04-10 10:27:12
昨夜睡得太晚,今天写着就写不动了,其实还是懒惰呵呵
四、崔寨村是城中村,九十年代初已见雏形。前文说到的住西关的机器猫强强,出事后在九三年九四年期间,一直在崔寨村蛰伏。其实也不是蛰伏,他在村里吆五喝六,俨然已成村中大哥,其实城中村最早入住的,多半是道上人,率先搞活了那里经济,搞坏了那里风气。后来就是小姐了,最早的打工族。事实上说到最早的打工族,当属厨师。厨师是新中国建立以后,人才流动的第一批人。九十年代中叶前,江湖人身影在城中村频现。记得是八十年代后期,江湖人发现了城市死角,于是往城中村一躲,也算是跑路了。斗转星移,城中村和大众澡堂一样,成为江湖人记忆。
说到强强,我突然发现,江湖上有着鲶鱼嘴的人还真不少。有一年我单刀赴会,我看见一群鲶鱼嘴向我走来。
一九九二年的崔寨村还算城市边缘,你依然能看见放羊的出没,村里人多半还质朴,不像如今,对你不屑一顾。当年崔寨村中豁开一条大路,当然发展到现在,还是那条路,你一眼看去就是小路。一九八七年冬至那天,突然飘起了雪花,那时候的雪花,总是不期而至。我就是那一天住进了崔寨村,当时一个村庄都白了,杳无人迹。我和三个弟兄一起入住的,房东送来了热腾腾饺子。那次我们一直住到了年关,我到如今还记得房东名字,他对外宣称我们是他家亲戚,为了逼真,他不但让我们背他们一家人名字,还让我们背他亲戚名字。
那几年,你没住过城中村,好像也属于赶不上趟。
那天那个面熟的家伙把我喊出饭店,伸出一只手,贺红章。
当年混江湖,对许多无关紧要的人来不及认识,只闻其声。而跟着怀斌的人,至少得让人只闻其声。但是贺红章这个名字,我相当陌生。贺红章生的很硬,身板像刀砍斧劈出来,
尤其他又穿了一身笔挺的藏蓝色毛料中山装。这在当年已经过时。
贺红章骑辆本田125,一轰油门,风驰电掣带着我驶入了车流。我俩一路无话。两个不熟悉的人,如果谁没话找话,也显得很没成色。
后来我问怀斌,怀斌说,贺红章名不见经传,九一年国庆节被枪毙的贺红奎你应该知道。
我说,我说看着面熟,他俩双胞胎?
怀斌说,你不知道贺红奎有个双胞胎?九零年秋天贺红奎找到我,说斌哥,如果我出事,你替我照顾贺红章。贺红章此时刚杀完人,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是贺红章杀的,因为贺红奎已经把这事扛了起来。也不是说贺红奎多江湖,这里有个成本问题。贺红奎血洗皮草行案发,早晚逮住是个死,何必不把贺红章案给扛起来。
我说,哦。
怀斌说,问题是贺红章没有跟我出生入死过,杀人犯多了,有几个被我人眼的?所以我跟贺红章是若即若离。其实贺红奎把他兄弟托给我,从头都是个错误。
我说,哦。
怀斌说,跟着我,一年不得死两回?
那天贺红章带着我一路向西,途中穿越了几个家属院,起初我以为就在那家属院里。事实上在一栋四层楼的楼洞口,他锁了摩托车,我俩还一路上了三楼。我已经明白了他的伎俩,其实我早该明白的,我也不是吃素的,原因是我一直在想那一粒子丨弹丨的事。我俩站在三楼一户人家门口,他递我一支烟,我俩都在鼻子上嗅。打火机的声音,在这个空寂的楼洞里,应该十分清晰。
大概待了十分钟,他把摩托车钥匙递给我,说,会骑吧。
我独自下了搂,开摩托车时候我观察了四周,有些不以为然。其实怀斌的住处不是秘密,如果我想打听。和我一样有能力的江湖人不在少数,如果他们也想打听。问题是都避开打听,一旦怀斌出事,免得嫌疑。怀斌还是耐不住寂寞,其实江湖人,都耐不住寂寞,反而干偏门的,都是耐得住寂寞的人。怀斌那里人员混杂,虽然他认为都是自己人。当然,他也是俗话说的,狡兔三窟。对于危险,他有超强的预感。
我从那个家属院的后门出去的,出去是一条小路,如果是夏天,这条小路绿荫遮天,因为这里布满了树木。在一堆雪那里等了一会,我看见贺红章四顾着缓缓而来。
又是风驰电掣,还是他带我,眼看到了城市的边界,他拐上了一条小路,这次是一路往南。这是条标准意义上的羊肠小路,满眼是未融的积雪,路面坑洼不平,右面是绵延的土坡,荆棘荒草一片,左面是一条铁路。眼看一列火车隆隆驶来,贺红章一提车头,摩托车穿越铁路时候绊了一下,我俩险些摔倒,火车轰的一声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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